讓狼舔舔你的手

第三十章 海嘯中的上帝

　　張愛國

　　這天早晨和平常沒有兩樣。海邊晴空萬裏，陽光明媚。她和她的三個孩子在離海邊不遠的地方戲耍，愛犬虎子在他們的身邊歡快地跳躍著。

　　突然，海裏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她抬頭看去。當她看見洶湧而至的巨浪時，她意識到了災難的來臨。她驚慌失措地想抱起三個孩子一起逃命，然而她隻有兩隻手—她隻得焦急地對最大的馬瑞說：“海嘯！跟媽媽跑，馬瑞！”

　　海水開始舔觸了她的腳跟。她抱著兩個小的孩子向最近的小山坡瘋狂逃命，她滿以為馬瑞一定會跟著她一塊兒逃命。

　　快到山頂了，她回過頭，卻不見馬瑞的影子。母愛讓她不由地轉過身，邊向山坡後退，邊向著剛才的地方拚命地呼喊，但巨浪的呼嘯聲讓她的喊叫變得那麽微弱。母愛又讓她很快理智起來—她知道，她的懷裏還有兩個更弱小的孩子！她不得不再次轉回身，加快腳步，繼續拚命地向小山頂逃去！

　　終於逃到了山頂，她和她的兩個小的孩子脫離了危險。可是，馬瑞還是沒有影子。她幾次想衝下山，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勞。她心如刀絞，淚流滿麵，默默地祈求上帝，保佑她的孩子，護送她的孩子平安地回到她的身邊……

　　又一陣海浪襲來，她看到她們剛才玩耍的地方波浪滾滾。她絕望了，巨浪聲裏，她撕心裂肺地呼喚著上帝去解救她的孩子。

　　她癱坐在山頂上，嘶啞的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她雙眼直盯盯地搜索著山下已齊腰深的水，她希望奇跡出現。

　　忽然，她看見山下正移動著一個單薄的身影。她不敢相信，她的孩子馬瑞，風浪裏，正艱難地向著她歪歪倒倒走來。多少次，她看到，馬瑞就要倒下了，但分明是神助一般，馬瑞又都站了起來……

　　馬瑞近了，她看清楚了。她更不敢相信，馬瑞的背後，她的虎子差不多是站直著身子，昂著頭，兩隻前腳牢牢地抵著馬瑞的後背，吃力地推著馬瑞往山上走……

　　一家人團聚了。

　　她不會想到，正是她的呼喚，喚來了她的“上帝”—虎子。海浪襲來時，虎子見女主人抱著孩子拚命地跑，就以狗的特有的靈性也跟著跑起來。跑出一段路後，虎子發現最大的小主人不見了，於是停下來，就著一棵小鬆樹，立起兩條後腿四下張望。虎子看見小主人正在向著家的方向飛跑—馬瑞畢竟才七歲，當他看到滔天的水浪襲來時，他認為隻有家才是最安全的。短暫的猶豫後，虎子迅疾掉轉頭，向小主人追去。

　　跑回小棚屋，地麵已經漫上了一層腥鹹的海水。虎子並沒有被地上慌亂蹦跳的它最喜愛吃的小魚蝦所吸引，而是躥到小主人麵前，用一種它從未有過的焦急而尖厲的聲音向小主人狂吠。然而在從天而降的災難麵前，馬瑞早已傻了，隻是一味地在小棚屋裏亂竄，設法尋找他心目中最安全的藏身地。虎子突然張開口死死地咬住馬瑞的衣領，不顧驚慌失措的馬瑞的拳打腳踢，強行將馬瑞拖出了小棚屋。出了門，虎子兩隻前腳和頭緊緊地抵著馬瑞的後背，死死地推著，直到山頂。

　　“我知道，虎子真的就是我的上帝。”災後，一家平安的她逢人就會介紹她的“上帝”—三年前，一個大雪封門的早晨，她開門時發現門口蜷縮著一條小狗。小狗正渾身不停地顫抖著，發著微弱的唧唧的叫聲，已經奄奄一息了。她第一感覺是將它踢出去，但就在她抬起腳的一刹那，她看到了這條小狗一條腿上的傷口還在隱隱流血，她皺了皺眉頭，扶著門框，將原打算向前踢的腳改為向後勾。於是小狗走進了這個家……

　　“上帝其實就在一閃念中，你的向前或向後的一小步，往往就決定了上帝的有無。”每當介紹完虎子她就會自豪地說，“上帝其實又無處不在，但上帝總會考驗你是否真誠接待。如果沒有我們一家三年來對虎子的真誠，就不會有這場災難中上帝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