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狗傑裏的秘密

第二十二章 懷念一隻被嘲笑的鳥

　　劉建超

　　他的後半生是在大家的嘲笑中自卑羞慚地度過。在鳥的天堂裏，不容許給他這樣卑劣行徑的鳥分配一席之地的。鳥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當然，鳥們也不必知道他的名字，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名字，他是不配有名字的。

　　他和他的家族生活在茫茫的亞馬孫熱帶叢林。他們生活得很快樂，盡管他們的身體很小，他們總是受到許多比他們大的家夥們的欺負和襲擊，但是，他們很勇敢，很倔強，很團結，他們有著共同的信仰，勇往直前。當他們受到襲擊時，他們會在瞬間聚集起成千上萬的龐大群體，對侵略者發起攻擊，再龐大的動物也經不起上千上萬隻尖利如刀的長嘴的叼啄，攻擊者先是眼睛被啄瞎，接著皮肉被撕開，最後隻留下一堆令人生畏的白骨，而且是一具幹幹淨淨的白骨，不殘留一絲的血肉。他們當然也遭受到對手的頑強反擊，但是他們的家族早就告誡他們，後退就會死亡，誰畏縮，誰後退就會遭到同伴的圍攻，頃刻間，也會化作一副白骨。

　　他出生時，他的家族已經非常的強悍了。在亞馬孫熱帶叢裏，沒有他的家族不敢吃的動物，沒有哪個龐然大物沒有遭受到他們的攻擊。大家把他們稱作一群“瘋鳥”。他剛剛展翅在空中劃出第一道優美的弧線時，母親就教他去進攻。初生的他毫無畏懼的撲向體積大於自己10倍的大鳥，大鳥隻扇了一下翅膀，就把他推掉到山石上，摔疼的他覺得頭頂忽然聚居了一片烏雲，頃刻間一具白花花的鳥骨頭散落在他的身旁。他的母親告訴他，這是他第一次勇敢出擊的戰利品。母親告訴他，在他的家族裏隻有前進，沒有後退，要他發誓去維護家族的榮譽。

　　他很勇敢，跟在成年鳥群中，他的進攻也毫不遜色。他總是會把握住最佳時機，迅雷閃電般衝向對手的眼睛，把尖利的長嘴刺進各式各樣的玻璃球體內，然後長嘯離開。多少次主動或被動的戰爭，他總是攻擊隊中的佼佼者，他在逐步地建立起自己的威信。鳥王已經老了，而他卻是風華正茂。有多次的戰役鳥王都委托給他來指揮，他的勇猛他的智慧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他們的家族空前的繁榮和強盛，即便是虎豹豺狼也要對他們退避三舍，他們成了亞馬孫真正的叢林之王。鳥王非常欣賞和器重他的勇敢，他也享受著優先進入花叢飽餐蜂蜜的待遇，在他們的世界裏，鳥王不吃飽喝足甘甜芳香的蜂蜜，其他鳥是不能越過雷池一步的。

　　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的變故，他會理所當然地登上鳥王的寶座，享受臣民的擁戴。

　　源於一場火山大爆發。隻是頃刻間的事情，寂靜的山口，突然發出怒吼，噴發的紅色岩漿豎起幾百米高的火柱，像一條火龍撲向茫茫叢林。火龍所到之處便是火的海洋，清澈的河水開始翻滾，成片的森林被火海吞噬。

　　鳥們憤怒了，他們容不得自己的家園被外來者侵蝕，他們不允許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領地被紅魔霸占。他們開始向熊熊的烈火開戰。

　　他指揮著一群一群的戰士撲向火海，但是他們找不到對手的眼睛，摸不著對手的身體，對手好像隻有一張大大的嘴，把他的同伴毫不留情地吃掉。他們繼續攻擊，他們的數量多得遮住了天日，然而，隻是頃刻間就化為灰燼。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明白，再多的同伴攻進去也是無濟於事。

　　他命令停止了攻擊。但是，對手並沒有因為他們的退讓而減弱自己的攻勢，依然快速迅猛地吞噬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

　　鳥王出現了，盡管鳥王已經老態龍鍾，但是鳥王的威望還在。鳥王怒斥他為何停止了攻擊。他告訴鳥王，家族已經損失大半，對手卻依然強大，這樣抗爭下去，有可能會滅掉我們整個家族。鳥王依然吹響了進攻的號角，一群一群的鳥兒在前進的號角中葬身火海。

　　鳥王親自率領最後的部落開始進攻，前行中的他猶豫了，忽然，他扇動翅膀向後退著飛行，他發現原來他們還有倒退著飛行的功能。鳥王看到了他的行動，大聲嗬斥他，並命令家族對他實施圍攻，但是，沒有鳥響應鳥王的命令，他們都像他一樣，開始倒退著飛行。隻有鳥王無奈地幹吼一聲，衝入了火海。

　　倒退，讓他和他的家族避免了滅頂之災。他們明白了，進攻是為了生存，後退也可以生存。他們延續了種族的生命。他們不再瘋狂地進攻其他動物，他們可以用倒著飛行的技術躲過敵人的襲擊，他們成為所有靠翅膀飛翔的鳥類中，唯一可以倒著飛行的鳥。他們的性情變得溫和，他們覺得光吸食蜂蜜就足以保證家族的繁衍，大家稱他們為蜂鳥。

　　他後來始終被家族嘲笑，畢竟他是第一個退卻的膽小鬼。

　　我聽說了這個故事，十分懷念被嘲笑的那隻蜂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