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笛
一個夏日的下午,我在山裏平整一塊田地。忙了幾個小時後,我坐在一根原木上歇息。我剝開一個三明治的包裝,邊吃邊欣賞眼前的自然景色。
這裏的景色有一種田園詩般的意境。我放眼觀景,漸入佳境。不料,一隻黃蜂開始繞著我嗡嗡地飛,這讓我非常掃興。我揮揮手,想把它轟走,可是,這隻黃蜂一點也不知道害怕,仍然繞著我飛,似乎不在我身上降落誓不罷休。我終於失去耐性,照著它用力一拍雙手,黃蜂應聲落地,我毫不憐惜地伸出一隻腳,將它碾入泥土之中。
過了一會兒,我吃驚地發現,我前麵有一小塊泥土忽然爆炸般升騰起來。原來那隻被我踩入土中的黃蜂居然未死,拍打著翅膀破土而出。
我可不想讓它恢複了元氣再來擾我。於是,我站起身,一腳踩住它,用我一百八十多斤的體重將它再次碾入泥土裏。
我坐下來,繼續吃我的三明治。
幾分鍾後,我看到那一小塊泥土又動彈起來,不一會兒,一隻嚴重傷殘卻依然活著的黃蜂虛弱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這時已經被黃蜂表現出的頑強生命力所震撼。我俯下身子,查看它的傷情:它的右翼相對完好,但左邊的翅膀變得像一張揉皺了的破紙。然而,它不停地活動雙翅,好像在評估自己的傷勢。同時,它還開始拂拭起被泥土包裹的胸部與腹部。
接著,它蹬腿扇翅,看得出是想重新飛起來。可憐的家夥!我知道它這是徒勞的,作為一名退役的飛行員,我十分清楚雙翼的重要。可是,這隻黃蜂似乎無視我的判斷,繼續撲扇翅膀。過了一會兒,它可能是獲得了一點力量與自信,準備嚐試飛行了。隨著一陣嗡嗡聲,它真的升上空中,隻是很快就重重栽倒在地。
可是,黃蜂並不放棄,還在拚命扭動。此時,我不再憎恨它,也不再用我的飛行經驗去判斷它能否飛行,我唯一關注的是一個生命,一個讓我無法不肅然起敬的生命。終於,它又一次升上空中。這一次它飛出了好遠的距離,但還是撞在一棵樹上摔了下來。顯然,它已經恢複了部分展翅騰飛的能力,隻是像一名試飛一架陌生飛機的飛行員一樣,還需要對飛機的性能有進一步的了解,何況這還是一架破敗的飛機呢。
在雙翼多次撲打之後,它再一次騰飛起來。這一次它避開了幾棵樹,繞著一個小土丘轉了一圈,然後貼著湖麵緩緩飛行,仿佛在欣賞著自己的倒影。直到它飛遠了,不見了蹤影,我才發覺自己在地上已經跪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