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察對左宗棠說的理由就是,他聽別人說,這個人的人品不好。可是左宗棠卻並不是這樣認為。在他看來,聶規緝不僅肯說實話,而且對於“西學”一事非常上心。在這種情況之下,不用說,製造局造船造槍,他不會是外行。不是外行又肯說實話,那麽這個人在左宗棠的眼中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要知道,左宗棠之所以把他安插在這兒,目的就是為了在江南製造局安上自己的人。可是他的這種做法勢必會遭到李觀察等人的反感。
反感也是無效的。因為,左宗棠的官職比他們高。他們隻有聽著的份。
李觀察把這筆賬記在了心裏。他是如此討厭左宗棠,順便,胡雪岩也成為了他討厭的對象。
不過,上級的指示還是得聽。
李觀察立刻把親信的文案、庶務都找了來,宣布聶規緝即將來當會辦。按照當時的公務安排。他會關照文案備稟請派任的公事,他要求對方的措辭一定要客氣,同時,最好把一些溢美之詞寫在紙上。
再接下來,就是給聶規緝找一個住的地方,最好是寬敞明亮,裏麵的設置要華美。此外,還要求,他們帶上人提前向聶家夫婦支付三個月的薪水,並且親自去接他們來上任。
安排好了這些,李觀察的心腹來了,此人名叫王伯炎。他經常為李觀察出謀劃策。不僅對於外界的批評非常注意,而且還經常提出一些好的建議。當他們辦妥了來複命的時候,兩個人談到了與福克的那筆生意。
李觀察問王伯炎,“你說我們是自己跟福克談呢?還是等新的聶會辦來了再同他談?”
王伯炎笑了:“這當然是各有各的好處。如果是聶會辦來談,那麽好處就是給了左大人一個麵子,而且這樣一來,聶會辦也會非常高興,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另外,他如果弄了好處,那麽就有把柄捏在了我們手中,以後有什麽事情,不愁他不就範。”
李觀察不動聲色。他知道,最關鍵的事情還沒有說,“那麽壞處呢?”
王伯炎清了清嗓子,開始講道:“壞處就是,如果他不收好處,以後開了先例,那麽我們誰也不能再拿好處。”
此言一出,李觀察可就坐不住了。他知道,新人比較膽子小,在沒有弄清楚事實之前,是絕對不敢開先例的。想來想去,他決定,這件事情,還是自己來做的好。此外,他還想到了一招對付聶會辦,那就是不給他實權,然後每天隻讓他玩得開心就行了。
這邊,兩個人正在合計,福克又派人來催了。想到一筆銀子馬上到手,他們還是很高興的。不過,左宗棠在的時候,他們不敢有這麽大的膽子,隻有等左宗棠走了,他們才好施展手腳。
想來想去,他們對福克派來的人說:“現在左大人在我們這邊,他非常忙,我們也要陪同,實在抽不出時間來細談。不如等左大人走了之後,我們再細談。”
來人將他的話傳給福克,他也隻好先按下心思,一心靜等生意上門。
過了幾天,雙方正式見麵。現在左宗棠已經離開了上海。所以李觀察的心裏是非常高興的。福克提前已經把品類、價格和交貨期限準備好了。就連合約底稿,也已經寫得清清楚楚。價格是按照數量多寡來決定的。買得越多,那麽就會越便宜。不過,這傭金,可是按照比例來算的。
賣軍火的時候抽取傭金,這可是不成文的規定,雖然沒有一定的準確比例,但是有一點需要搞清楚的是,最少也需要一個二八扣。
讓李觀察和王伯炎感到惱火的是,福克居然隻給他們一個折扣。
“福克生生,你是不是欺負我們不懂行規呢?”李觀察立刻就惱了,當然,翻譯會把這句話酌情翻譯給福克先生聽。
福克先生笑了,“怎麽,是不是傭金的折扣有問題?”
明知故問。李觀察非常生氣地想,不過,他還是得壓下心頭的怒火說,“按照常規,最少需要二八開才行。為什麽會開得這麽低?”
王伯炎多了個心眼,接著又問了一句:“福克生生,您和胡雪岩也是這麽做生意的嗎?”
福克說了一番話,翻譯把事情講給大家聽,他說這批貨由於是第一次給左大人打交道,所以利錢賺得特別少,基本上就是個成本價。至於胡雪岩,他基本上是連一個回扣都不要的。
王伯炎倒吸一口涼氣,他自言自語地說,看這樣子,一個點的回扣還算是照應我們了。
福克先生於是隻好說,如果下次合作的話,回扣可以適當提高,不過,這次是不行了。
可是,李觀察卻不肯善罷甘休。他們強行要求提高回扣。
福克最後隻好無可奈何地說,提高回扣可以,但是,這個槍的價格是需要提高的。
李觀察表示可以接受這個條件。
可是提高到多少呢?他的貪心開始膨脹了起來。不過,還沒有等他想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數目。突然,一句話打破了他的夢想。“不過,這個價目表可是早就開出去了,胡老爺手中是有一份的。”
這兩個人一聽,氣得差點吐血。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提價了,因為這樣一來,就相當於將一個把柄捏在了胡雪岩的手中。
“這一定是姓胡的搞的一個圈套!”他們兩個人怒火中燒。
當下談判沒有搞成。事後,王伯炎還知道了一個讓他更生氣的事情。原來福克想巴結胡雪岩,所以,他為胡雪岩保留了一個點的回扣。也就是說,這筆生意做成之後,也有胡雪岩的一份。
胡雪岩明確表示自己這件事情沒有出力,不想要這份錢。可是福克卻非要給。
這樣一來,李觀察可就對胡雪岩恨之入骨了。他和王伯炎兩個人合計了一番,認為是胡雪岩算計他們。胡雪岩早就與福克談好了,但是明著插手江南製造總局的事情,好像並不太好。因此,他們暗中插手,而且還利用自己來當橋過渡,這不是明擺著算計自己嗎?
這兩個人覺得以後日子是不能好過的。裏邊有一個姓聶的在座局,外麵再來一個姓胡的玩花樣,這樣下去,他們還怎麽在江南製造總局混。
他們決定給胡雪岩點兒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