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民俗

第二節 民間音樂

　　民間音樂是民間藝術的一種重要的組成部分，本節所描述的民間音樂，主要指的是民間歌曲和民間器樂相關的習慣。

　　從曆史上看，江西自古尚歌舞，是大自然賦於這一地區的文化精神。唐玄宗開元二年（714），朝廷置太常掌管俗樂，永新許和子從民間入宮，歌聲一出，壓住群芳。可見，唐時吉安地區的民間音樂已有一定的普及程度。

　　吉安的民間歌曲是吉安民間文藝寶庫中最瑰麗的一個組成部分，從多個側麵反映了廣大群眾的生產、生活習俗和思想感情。從作品形成來看，吉安民間歌曲載體可分山歌、號子、小調、歌舞曲、風俗歌、兒歌等六類。

　　1、山歌

　　山歌是我國南方各地對民歌的統稱，是民間歌謠中最具風格的一種。山歌的名稱始見於唐代，李益詩中有“無奈孤舟夕，山歌聞竹枝”，白居易也有“豈無山歌與村笛”句。明清以來，出現了由文人搜集、整理的山歌專集，其中馮夢龍輯錄的《山歌》收容量大，名傳一時。南方主要有客家山歌、興國山歌、彌渡山歌、柳州山歌等。吉安山歌主要是屬於客家山歌。

　　吉安是客家人的家園，是唐宋北方土民南遷的搖籃。據史料記載，吉安屬於客家先民南遷最早開發的家園和繼續南遷的集散地之一，至今吉安縣、泰和、井岡山、遂川、萬安、永豐、安福等仍是客家人的聚居地。有淳樸的客家人就有樸素的山歌。山歌手可以即興編詞，自由地抒發內心的情感。唱山歌多在山嶺野外，空曠遼闊，不受周邊環境影響，隨意發揮創作，無拘無束，盡情流露。從歌唱特點看，吉安山歌分成高腔、平腔兩種。高腔主要流傳於高山地帶，而平腔山歌多見於平原丘陵地帶。山歌內容豐富，涉及生活的方方麵麵，大致可以分為情歌、勞動歌、生活歌、勸賭歌等。

　　情歌。寧岡東源山歌《唱歌要唱有情歌》：“唱歌要唱有情歌，打鑼要找蘇州鑼。/戀妹要戀有情妹，無情妹子要幾多。/山歌不論唱得多，總要兩人並排坐。/總要兩人唱得來，唱得少來當得多。”遂川雩田《等俺妹妹來回歌》：“高山頂上唱山歌，唔曉妹在哪隻窩？唔曉妹在哪隻崠？等俺妹妹來回歌。”安福洋門《打隻山歌探妹心》：“東邊天晴西邊陰，你哇冇晴又有晴，妹子戀我不戀我，打隻山歌探妹心。”泰和禾市《戀妹要戀有心人》：“俺唱歌要唱南京北京雲南四川時新調，俺打酒要打火酒臘八高梁燒，俺染布要染金青銀青洋青墨青寶藍青，俺戀妹要戀勤勞儉樸的有心人。”遂川枚江《好妹也要戀好郎》：“好酒也要好瓫裝，好妹也要戀好郎，好酒三杯才會醉，好花一朵滿天香。/好菜也要好碗裝，好妹也要戀好郎，朱漆筷子鮮花碗，擺在桌上配得上。”吉水水南《老妹住在竹山窩》：“哎呀嘞，老妹住在竹山窩，又會梳頭又會抹，又會挑花打帶子，心肝妹實心實意愛情哥。”萬安下造《木梓開花白連連》：“木梓開花白連連，木梓蔸下結老庚。千年木梓有脫葉，萬年嬌妹冇斷情。/木梓好摘爆掉了，妹子好戀嫁了人。木梓爆了撿得回，妹子嫁了俺打單身。”新幹廟前《打隻山歌過山界》：“南風飄飄好涼快，打隻山歌過山界。/哪位好愛上俺，請你回隻山歌來。/果子好吃樹難栽，山歌好唱口難開。/飛鳥出林我上路，進山專找實心柴。”

　　勞動歌。吉安縣萬福《打鐵哥哥真正苦》：“打鐵哥哥真正苦，一頭風箱一頭爐。/一隻鍋子當天煮，三把禾稈攤地鋪。/歇過幾多破廟角，睡過幾多冇腳鋪。”遂川草林《新砍毛竹》：“新砍毛竹滾滾圓，破開竹子做扁擔。/扁擔上肩軟閃閃，一天挑肥百多擔。”萬安縣桂江《早起學藝》：“十七十八年紀輕，拜師學藝要專心，早起三朝當一日，鐵棍也能磨成針。”泰和《挖油茶山》：“荷起钁頭上山來，一心要把山開呀，把山開。/千下萬下鏟，用力挖出油茶山呀，油茶山。”吉安縣官田《新打畚箕》：“新打畚箕雙對雙，打起畚箕來擔秧。擔了秧來田中蒔，蒔好田來多打糧。”永豐《開欄門》：“我把欄門來呀打開，放出呀牛婆並牛仔。/日頭一出就呀上山，又放呀牛來又打柴。”永新鐵鏡山《新打鉤》：“新打鉤刀嘴彎彎，拿起鉤刀進柴山。我冇有好柴唔開刀，冇有好郎我唔挑。”

　　生活歌。新幹潭丘《高山打歌》：“高山打歌低山聽啊，作田老表打歌有名聲。皇帝老子就是我的崽啊，百姓打歌畫眉聲。喔呼！”萬安窯頭《歌子越唱越歡心》：“歌子越唱越歡心，營生越做越有勁。人人要學唱山歌，唔覺得營生就做成哩。”遂川北鄉《由你挑取哪江河》：“你愛我唱歌我就唱歌，愛我撐船我就下河，扯起風篷搖起槳，由你挑取哪江河。”萬安高陂《做了媳婦吃了虧》：“火燒蘆茅葉飛飛，做了媳婦吃了虧。吃了幾多餿飯，受了幾多冤枉氣。/砧板冇響刀冇利，包辦婚姻唔稱意。好比天上飛鳥仔，你往東來俺往西。”吉水《可恨財主太狠心》：“打隻山歌寬寬心，去年冇米到如今。去年冇米苦挨過，今年冇米實難過。/可恨財主太狠心，三荒五月來放青。借一升米還兩鬥，苦到哪年能翻身？”新幹《金戒箍》：“男：金打戒箍韭菜邊，打個戒箍送嬌蓮。聽得細妹來出嫁，快去取轉戒箍錢。女：情哥哥你話事黑哩天，你該個戒箍再得細妹幾多錢？講起從頭支尾事，丈夫在後你在前。”

　　勸賭歌。安福《珠子打花》：“珠子打花層數層，勸我哥哥莫賭錢。十個賭錢九個輸，哪個賭錢有好處？有錢賭一場，冇錢剝衣裳。剝掉衣裳猶是可，賣掉秧田嫁老婆。老婆嫁為別人妻，睡到半夜冷淒淒。上廳向嫂借根線，連喊三句不轉麵。下廳向嫂借個針，連喊三句不起身。”

　　2、號子

　　號子是民歌的一種，因與勞動節奏密切結合，所以也稱勞動號子。一人領唱，眾人和，粗獷有力，節奏感強。

　　由於勞動環境不同，吉安的勞動號子主要有水上號子和陸地號子。吉安多水，贛江是吉安母親河，贛江兩岸的河流密布。舊時代陸地交通不便，充分利用水流，水上運輸成為吉安生產生活的重要交通形式。但是水的季節性十分明顯，秋冬水淺，舟行困難，因而產生拉纖活動。拉纖活動不但勞動強度大，辛苦，其活動也單調乏味，因此用歌聲來排泄寂寞的情緒。勞動時發出的一些歌調，都與激起勞動情緒、統一勞動節奏、增強勞動氣氛有直接關係。

　　號子的唱詞有的是傳統不變的，有的即興編唱的。萬安船工十八灘號子，起錨時，領：“起錨羅！”眾：“嗨羅嗨羅！”領：“開船喂！”眾：“嗨羅嗨羅！”撐篙時，唱：“撐得介隻船嘞，來去上灘喂羅喲！介隻喲險灘就要齊心合力撐上一篙喂喲嗨！”拉纖時，唱：“喂喲嗨喲，大家合到力來拉喲，拉得介隻船，來上介隻灘喲！過了介隻灘就好！”扯篷時，唱：“嗬，扯起篷喲，啊呀喂哩嗨！嗬喲，扯起篷喲，啊呀喂哩嗨！嗬喲，扯起篷喲，啊呀喂哩嗨！”背船、靠岸拉纜、下錨等活動，都有不同的號子。安福有扛木號子，砍伐的木頭要運出山入河，均靠人力背、拉、扛，唱號子，用以協調步伐，“嘿吧嘿咕，哚啦！扛木格要用哩力啦。大家咯就齊心哩些啦，扛出咯根風華哩木啦！”農村架橋，要打橋樁，勞動強度大，先將幾百斤或上千斤的大鐵錘安裝在橋樁頂端，係上多條繩子，眾人在和唱中打樁，也有協調意義，安福的號子很有趣：“前麵來了個好表嫂哎嘿喲嗨，一身打扮好苗條呀，嘿喲嘿，夥計們哪不要望羅，嘿喲嗬，樁子也就打得好喂，哎咳喲。”

　　3、小調

　　民間小調，不少是山歌發展而成的。其曲調樸實流暢，節奏明快。歌詞內容大多是男女愛情，如《寡婦歌》、《十月懷胎》、《十送郎》、《十隻蟲》等。多用襯字，襯腔演唱，有的還與民間舞蹈結合表演，更顯生動活潑。如“春日采茶春日長，白白茶花滿路旁；大姐回家抱二姐，頭茶不比晚茶香。”這種小曲生動活潑，委婉動聽。

　　吉安小調形式多樣，旋律性強，與號子、山歌的勞動生活聯係在一起的情況不太同，民間小調往往與城鎮小調互為影響，有的甚至是戲台中的戲曲、曲藝音樂直接進入民間小調。因此唱小調往往是人們悠閑或環境比較寬鬆下進行，有時在風俗節慶中演唱。民間藝人演唱時，有獨唱、對唱和合唱，演唱時還伴有絲竹器樂。永豐藤田《長工歌》：“正月個長工就剛過年呐，帶個包袱格雨傘哇長年呐，上村介走來就下村轉呐，冇個老板出得錢呐。若有介老板就出得錢呐，打落個人身做一年呐。/二月個長工就好可憐呐，老板格請俺做秧田呐，上塅介走到就下塅轉呐，曉得那丘打秧田呐？你手提火籠家裏坐呐，俺腳踩冰水下秧田呐。/三月長工就幾可憐呐，犁耙格鋤頭擺門前呐，東家介伢仔就趕牛走呐，俺有得功夫吃筒煙呐。俺從介天光忙到黑呐，老板介還說俺手腳慢呐……”一直唱到十二月。

　　吉安小調大多為長詞，以唱十二月居多，各地有都有。短詞的也活潑可愛，如新幹《采蓮曲》：“五月采蓮是端陽，采蓮在池塘，姐妹雙呀雙，雙雙采蓮忙哪嗬嗨嗨。”永新《四季花開》：“春有那桃花嘞，紅呀火那旺那也，夏有呀荷花來就滿池那塘呀，衣呀衣衣子那衣喲。/秋有那桂花嘞，香呀，四那海那也，冬有呀梅花來就鬥雪那開呀，衣呀衣衣子那衣喲。/四季那花開嘞，四呀委人妹子民，花好呀月圓來就喜煞那人呀，衣呀衣衣子那衣喲。”

　　有的小調還有誡警世意味，如安福的《勸郎》：“勸我郎莫賭錢，賭博場中是深淵。贏了也會冤枉去，輸了錢就更可憐。/勸我郎莫抽煙，鴉片煙鬼惹人嫌。十人吃煙九敗家，又傷身子又損錢。/勸我郎莫貪花，浪蕩公子世上罵，路旁野花不久長，又毀名譽又毀家。”

　　戲曲小調十分流行，如遂川十塊花邊調：“一塊呀花邊呀七呀七錢三，郎送給嬌妹打耳環哪，耳環子兩頭彎，衣都呀都衣思想好個郎，送給呐嬌妹打耳環哪，耳環子兩頭彎。”

　　4、風俗歌

　　風俗歌分季節性的和非季節性的兩種。年節時令所唱的為季節性風俗歌，如《劃龍船》、《朝拜歌》、《報春歌》，詞較穩定。非季節性的風俗歌有婚事中的《辭嫁歌》，喪事中的《哭喪歌》，造屋的《上梁歌讚》等，詞多即興編成，尤其是辭嫁之歌，行腔接近自然語調，多以“徵”音落韻。句式可長可短，可多可少，內容因人因事而異，隨情而生，多用比興開始。喪事之歌中的“繞棺”儀式歌，追悼男性唱《苦辛歌》，追悼女性唱《懷胎歌》，音調平穩，節奏規整，唱腔沉痛、淒涼。

　　舊時永豐鄉俗，婚禮晚宴飲酒前，賓客唱《請牽娘》歌，牽出新娘出洞房。歌畢，唱《請新娘》歌，讓新娘為賓客斟酒、勸酒，並與新郎做些遊戲，以助酒興。酒宴結束，唱《送新娘》歌，眾親友送新娘進洞房。《請牽娘》：“手執花燭個五寸長，今夜就來呀請牽娘。牽娘牽娘，有福有相，牽得新娘上高堂，高堂上打起八仙桌，諸位朋友請座上。”《珳新娘》：“手執格花燭格五寸長，我請格新娘格出洞房。行一步，一品當朝；行二步，好事格逢雙；行三步，夫婦格齊眉；行四步，四季發財；行五步，五子格來登科；行六步，六六格呈祥；行七步，七星格來伴月；行八步，八仙飄海；行九步，九代格兒子小格不分煙；行十步，十全格十足格到廳邊。自從格我今請讚後，諸位格親戚格朋友請吃酒。”《送新人》：“嘿，手拿一枚燭，送你二人去享福。一送送到東，賀喜親家做外公；二送送到南，賀喜親家母打搖籃，三送送到西，哇你親家母供隻老閹雞；四送送到北，不是媒人說成的，是前世姻緣結成的；五送送到廳堂中，小腳行路步紮步；六送送進房，代代兒孫喜洋洋；七送送到房門邊，新郎公左手扶來右手牽；兒送到床麵前，新娘新郎麵對麵；九送送到被窩中，大小女仔就來開封；十送新郎新娘不要怪，你不哄房我不來。今夜吃你哄房酒，明年吃你賀喜糖，自從我今讚言後，早生貴子狀元郎。

　　在本書第四章“喪葬”中描述了吉安各地民間有繞棺的習俗，至今仍廣為流行。繞棺活動一定是在道士做法事時，道士在棺前唱，死者親屬繞棺而行，男子亡故唱《苦辛歌》，女子亡故唱《懷胎歌》，各地所雖大同小異，調子不一，哀苦悲切。遂川於田的《苦辛歌》：“正月苦辛是新春，遂心，農閑偷歇在家庭，遂菩薩救苦大慈悲，家中若得有積餘，遂心，扶兒顧女度光陰，遂心救苦大慈悲，家中若是缺衣食，遂心，饑寒交迫好傷心。遂心救苦大慈悲……”唱十二段，即十二個月的述事，追念一生苦辛。

　　5、燈歌與兒歌

　　燈歌兒歌是從小調中派生出來的民間歌曲。燈歌一般較熱烈，除演唱外，加演舞蹈動作並用鑼鼓渲染氣氛。每縣都有燈歌，大多流傳在非山地的區域。兒歌則是歌詞和曲調兒化、念字拖腔，成曲者較少。燈歌的代表作有《過新年》、《玩花棍》，兒歌的代表作有《數螃蟹》。

　　兒歌。從當地生活環境和所接觸的事物中產生，為兒童所編唱成為編與兒童唱。內容有反映社會生活和日常生活的，但反映兒童的遊戲和傳播知識的較多。其音調節奏大都和自然語調較接近，曲調比較單純，音程跳動小，少裝飾，音域寬，節拍規整，節奏鮮明而變化，句幅短。結構小，情緒較輕快，活潑而富於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