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馬戲團

第四十四章 孤狼

　　謝雪鬆

　　狼天生要吃肉的，我也不例外。

　　我的眼神永遠都是那樣的冷傲。我隻是一隻孤狼。他也是。但不同的是：他是一隻吃草的狼。他不屑於傷害動物。他孤傲，但他的眼神卻異常的溫順。他天真地以為，他不是一隻狼。最起碼，不是一隻普通的狼。其實，我理解他。他是我的兄弟。他曾說過，狼注定是要吃肉的，可我不，我偏要吃草。當他開始吃草的時候，我聽見了同類的嘲笑，以及母親的憤怒。最終，他被逐出了家門。

　　看著他蒼涼的背影，我幾次想流淚。

　　我不喜歡和同類在一起，每當他們聚會的時候，我就走到一邊，默默地趴在地上，看著遠方的流雲。我總覺得，他們太過庸俗。他們追捕獵物，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可我不，除了生存，我還想要得到更多的東西。

　　我憑什麽要和同類一起群起而攻之呢，憑什麽要去追獵比我小的兔子或羊群？不，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獵取的，是比我強大的牛、野豬。我要證明，我是最優秀的。

　　看著遠處昂首而立的狼王，我的眼神開始飄忽。等著吧，你不會得意太久。我暗暗說道，我才是真的狼王。我開始流浪。我還會回來的！我仰天長嘯。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不是一隻狼。起碼，不是一隻普通的狼。現在的我，就是一隻孤狼。我走到了草原的邊緣。那兒有幾頭牛，正悠閑地吃草。

　　伏在草叢中，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我準備攻擊。但同時我也明白，其實，我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尖利的角，將是我致命的克星。我必須用我的智慧，將他們各個攻破。

　　嗥--我長嚎了一聲，不出我所料，那幾頭牛已經慌張地抬頭，接著撒開四蹄，自顧逃命。我歎息。這就是他們的悲哀。牛就是牛，他永遠隻能被我欺負。

　　我緩慢地站起身子，然後箭一般地射向了跑得最慢的那頭牛。我不敢和他正麵衝突，我隻是在他的後臀上使勁地咬了一口，然後趕緊避開。牛痛苦地長叫了一聲。他的叫聲刺激了他的同伴，他們頭也不回，越發跑得快了。我稍停了一下，看著受傷了的牛流著血一路奔跑，我開始微笑，於是又衝了上去狠狠咬了一口。就這樣周而複始，牛終於支持不住了，一個踉蹌，轟然倒下。而他的同伴，早已沒有了身影。我踱著步，慢慢走到了牛的身邊。他在血泊中掙紮，眼中滿是驚懼。

　　唉，我歎息了一聲，你為什麽不勇敢地和我決鬥一場呢？說不定，倒在血泊中的是我。牛的眼神已如死灰，他不可能聽得懂我的話。

　　幾隻鷲在空中盤旋，準備享用我吃剩下的牛肉……

　　幾天後，我遇上了一隻獵狗。這是一隻牧羊犬。他高大威猛。一看見我，他就麵露凶色，接著低沉而有力地嚎叫了幾聲。他是在叫同伴吧？我想，得速戰速決。我衝了上去。

　　終究，他也不是我的對手，被我咬得遍體鱗傷。但他仍勇猛地一波接一波地向我發動攻擊。

　　這時，我突然發現，一個獵手正手提獵槍跑了過來。

　　我突然明白，這隻狗為什麽會拖著我不放，我掉頭，準備逃跑。沒有狼會傻得麵對獵人的槍口還裝英雄。那是一種愚蠢的表現。

　　可我沒有料到，這隻狗竟會拖著我不放，我咬住他的脖子，我感覺他鹹鹹的血流進了我的喉。

　　……可他沒有鬆口，他可能知道我想逃。他咬著我，緊緊地……

　　無奈之下，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使勁掙紮。我感到了一陣鑽心的痛，我明白，我的那塊肉已經和身體分離。狗絕望地倒下，我慌張地逃離。身後傳來一聲槍響。萬幸，我沒有被打中。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我的傷口開始愈合。但我也同時發現，我竟然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鬥誌。

　　萬念俱灰之下，我回到了狼群。

　　他們平靜地看著我，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我開始和他們一起攻擊羊群，看著一隻隻弱小的羊在我的狼口下掙紮，我感到滿足。

　　不久後，我看到了我的兄弟，也就是那隻吃草的狼。他也回來加入了我們的行列，而且，比誰都凶狠。

　　我理解他。

　　我上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

　　於是，我們開始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