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蔣介石和桂係的李宗仁、白崇禧表麵上合作,暗地裏卻一直在明爭暗鬥,他們之間的角逐摩擦曆史由來已久。
蔣介石知道,自己這一次被迫下野,就是李宗仁、白崇禧搞的鬼,美國的有些人看中了李宗仁,讓他出來演了一場“逼宮”的把戲。就是22年前,他第一次下野時,不也是李宗仁、白崇禧搞的名堂嗎?
那是1927年8月,蔣介石以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名義,指揮徐州戰役,與軍閥孫傳芳大戰,結果戰事失利,北伐軍遭受很大損失。在南京總司令部召開的高級軍事會議上,蔣介石檢討徐州戰役失利,主要原因在黔軍王天培部隊不聽指揮,貽誤了戰機,致使失敗,言下之意不勝悻悻然,想把責任一推了之。
沒想到,這時白崇禧站起來發言,毫不客氣地說:“總司令太辛苦了,應當休息休息,讓我們試試吧。”
在座的李宗仁也一唱一和地發言:
“我同意健生的意見,總司令還是休息休息吧。”
蔣介石一聽,簡直氣破了胸膛,這不是明目張膽地要逼他下野嗎?連點麵子都不給。哼!李德鄰還是他剛剛結拜的盟弟呢!
他望望何應欽,這個貴州佬總該支持自己吧,可是何應欽卻默默地不發一言。
軍事會議不歡而散。蔣介石在自己房內踱來踱去,坐立不安,內心煩躁異常,嘴裏還不斷地罵這幾個西南佬。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對侍衛隊長王世和說:
“你打電話請何敬之來!”
何應欽接到電話,連忙趕到。蔣介石故作親切地問:
“敬之,你對白健生的提議以為如何?”
何應欽沉默了一下,不露聲色地說:
“在目前的形勢下,我也隻能同意他們的建議……”說完就不著邊際地敷衍幾句,匆匆告辭而去。
蔣介石讓王世和連忙集合全團隊伍跟他走。隻因這個團的一個營聽命於何應欽,不肯走,剩下的兩個營,沒有交通工具無法跟隨。蔣介石無可奈何,隻得帶一個秘書和幾個衛士回奉化溪口老家去了,臨行時命令王世和率隊隨後趕來。
這一次下野,仍然同李宗仁他們有關係。美國這位“山姆大叔”看中了李宗仁,把蔣介石一腳踢開了。對這一點,蔣介石一直耿耿於懷。雖然在軍事上已經一敗塗地,他本人也已逃到台北草山,李宗仁也逃到了廣州,他覺得心中這口怨氣似乎還沒有出。
1947年8月24日,魏特邁在蔣介石官邸舉行的茶話會上,公然發出了“中國的複興,惟有待於富於號召力的領袖”的講話。自此以後,美國就一步步地實施“換馬”計劃,司徒雷登不斷向美國國務院報告,說些不利於蔣介石的話,而把李宗仁日漸抬高,一直把他抬到代總統的位置上。
蔣介石不會忘記去年10月18日下午2時,他在北平東城圓恩寺行邸開會的情景。
那次會議是討論東北戰局的方針,參加會議的有傅作義、衛立煌、杜聿明等高級將領。
會上,衛立煌堅持“要集中兵力防守沈陽”,而蔣介石則提出“非收複錦州不可”。
會議足足開了四五個小時,兩種對立的意見始終無法統一起來。
中午休息時,還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中午飯由傅作義請客,邀衛立煌、杜聿明等到豐澤園飯莊吃飯。他們吃得杯盤狼藉,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眼看解放軍的進攻勢如破竹,銳不可當;而“國軍”兵敗如山倒,無論將官和士兵均無鬥誌,無心戀戰,東北、華北朝不保夕,人心惶惶。這些高級將領誰不憂心如焚,借酒消愁呢!
他們等到酒醒後,趕到會場,發覺已經遲到了,誤了開會時間。原定下午2點鍾開會,現在2點半還多了。
他們知道,蔣介石一向很嚴厲,特別對開會時間非常認真,誰誤了開會時間,他一定要嚴加追究。今天這樣重要的軍事會議竟遲到了,他能不大發雷霆嗎?
杜聿明等人都遲疑地拖延著,誰都不敢朝裏走。雖然都是萬軍將領,但在蔣介石麵前都像老鼠見到貓,一個個都惴惴不安地麵麵相覷。
怎麽辦?時間不容許再拖了,越遲越被動。大家就推舉衛立煌代表大家向蔣介石負荊請罪,然後一個個硬著頭皮走進去。
蔣介石早坐在會議室裏等候了,看見大家灰溜溜地進來,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總統,我們遲到了,向您請罪……”衛立煌好不容易開了口。
誰知,蔣介石望著大家笑嘻嘻地說:
“什麽,誰說遲到?我不是通知下午3點開會嗎?你們現在來是早到了,坐坐,請坐……”
大家聽了不由得鬆了口氣。每個人心中明白:在這危難之時,這是老蔣的用人計策,處在這種時候,他還能得罪這些高級將領嗎?
下午的會議繼續舉行。大家研究來研究去,都想不出對付目前局勢的良策。最後,蔣介石問傅作義:
“宜生兄意見如何?”
傅作義遲疑了一會,胸有成竹地說:
“現在每一步行動都關係重大,要好好考慮。”
此時,傅作義已經在胸中醞釀北平的和平起義計劃,所以諱莫如深地不肯輕易表露。
蔣介石也不是不知道傅作義近來的行跡和思想傾向,隻是不便發作。他從沙發上跳起來,把美國人大罵了一通:
“馬歇爾害了我們的國家,抗戰勝利後,我決定國軍到錦州後不再向東北前進,可是馬歇爾卻一定要我接收東北,把我們所有的精銳部隊都調到東北去,弄得現在連守南京的部隊也沒有了,真害死人。”
杜聿明一聽蔣的罵聲,想起1945年11月20日他到錦州後,蔣介石確實曾接連電令“非有命令再不準前進”,並且指定東北行營設在錦州。一直到1946年2月間,蔣介石才完全聽從美國人的命令,將接收東北的軍隊從兩個軍增加到七個軍。
“美國害了我。”蔣介石心中暗暗叫苦,思想十分矛盾。特別是這次逼他下野、抬出李宗仁,更使他對“山姆大叔”十分惱火,覺得美國人真不夠朋友。但是沒有美國的援助,事情又怎麽辦呢?至於對李宗仁的餘恨是始終消不了的。
蔣介石想到這裏,突然站了起來,鐵青著臉對陳誠說:
“這樣吧,你派何誌浩(時任國防部第一廳副廳長)為代表,到福州去一次,把李宗仁的叛黨叛國麵目揭露清楚。”
“何誌浩以什麽名義去啊?”陳誠惴惴不安地問。
“就以中央各軍事學校畢業生護黨救國非常委員會的代表出麵好了。”
“敢問委座傳達哪些內容?”
“把李宗仁迫我出國的三封信宣讀給他們聽。還有,嗯……”蔣介石咬咬牙說,“揭露李宗仁要調白崇禧回任國防部長的陰謀。他,他們是想以全國僅存的180萬軍隊和共產黨作和談及投降的本錢。切勸各級官兵勿受其愚弄。”
蔣介石指定,聽取這項傳達的人僅限於在福州的中央軍校各科,以及陸軍大學中的將級軍官共60餘人。
何誌浩到福州去了。蔣介石仍餘恨未消似的寢食不安,徹夜難眠。
台灣海峽多台風,特別是夏秋之間。台風襲來時,雲低天暗,龍吟虎嘯,白浪滔天。
蔣介石本來計劃等何誌浩到福州去傳達後,他馬上到廣州去。沒想到,台灣海峽風雲多變,他正想飛廣州時,強台風刮來了,一時天昏地暗,把他困在島上,無法行動。
台風足足刮了近一個星期。這一天,俞濟時和蔣經國一起進來,報告去廣州的準備情況。
“台風已過境。”俞濟時報告說。
“好,明天就飛穗。”蔣介石說了以後,又陰沉著臉,咬牙切齒地咕嚕著,“哼!李德鄰倒想得出來,還要讓白健生當國防部長,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