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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當一次先遣隊,“攻占賀勝橋,去牽吳大帥的牛鼻子”。

  八月的鄂南第二門戶賀勝橋,炎熱如熾,潑一盆水在地上,嗞嗞一陣響,騰起一縷白煙,刹時間地麵上又滴水不見,依然烙得腳板像鹹鹽撒在傷口上熱辣辣蟄得生痛。熾熱又無風,使人稍一動彈就汗淋如雨,胸口發悶,起心裏煩躁不安。

  一連幾日,一代梟雄直係軍閥吳佩孚在距賀勝橋不遠的大帥專列火車裏宛如一隻龐大的困獸,來回踱步,滿臉的橫肉凶相畢露,兩隻豹眼像一隻凶狠禿鷲,時而看看專列裏張掛著的軍事地圖,時而憑窗眺望賀勝橋縱深構築的工事,兩個厚厚嘴唇壓迫下垂的嘴角不時泛出桀黠的凶惡。從吳佩孚的身量看,就像個出生在山東蓬萊的山東大漢。他雖為清末秀才,精通詩文,卻久已浪跡軍界。初為北洋軍閥曹錕部管帶,繼升為陸軍第三師師長;直奉戰爭後,先後任兩湖巡閱使、直魯豫三省巡閱副使;後殘酷鎮壓京漢鐵路工人運動,血腥屠殺罷工工人和共產黨,是“二·七慘案”的罪魁,是一個雙手沾滿工人和共產黨人鮮血的罪大惡極的劊子手。前兩年,他在與奉係軍閥張作霖交戰中失利,不久吳、張在帝國主義侵略勢力的勸說利誘下又握手言和,原本他坐鎮華北的長辛店,要大舉討伐馮玉祥的國民軍,根本就沒有把北伐軍放在眼裏,誰知自從葉挺獨立團入湘以來,北伐軍占安攸,破醴陵,奪平江,剛剛又端掉他的發祥地汀泗橋,可謂攻城拔寨,如摧枯拉朽,連戰皆捷,勢不可擋。這一來把他從大帥椅子上驚嚇得一蹦三尺高,頭上的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不顧一切地要“帥駕親征”,以破釜沉舟之勢,親臨賀勝橋排兵布陣,要與北伐軍決一死戰。

  這賀勝橋本是一個小鎮,但險要的地理位置卻變成兵家必爭之地。從這裏北至武昌隻有一百餘裏,並且都是丘陵平原,難以構成堅固的屏障。這樣,賀勝橋就成了防止武昌失守的唯一一道關隘了。從賀勝橋的地勢看,的確也易守難攻。鎮的東西為梁子湖和黃塘湖,一片汪洋;鎮的前麵河道縱橫,現今又洪水泛濫,滔滔水流與左右兩個大湖連成一片,唯有一條鐵路可以通行;鎮的背後是起伏的丘陵,茶樹叢生,從上鳥瞰賀勝橋,居高臨下,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吳佩孚氣勢洶洶到賀勝橋,帶來了他的嫡係部隊第三混成旅和第八師、第十二混成旅等精銳,共四萬人之眾。在工事構築上,吳佩孚從桃林鋪、印鬥山和賀勝橋之縱深構築了三道防禦工程體係,在可以監控賀勝橋的每個丘陵山頭,都修了堅固的環形工事,將火炮、重機槍配置在這裏,既能威懾前方又能兼顧左右,並且在他認為北伐軍任何能夠通過的地方都設置了障礙物和埋設了地雷,並附以防守部隊。

  吳佩孚深知他的部隊得知平江和汀泗橋慘敗於北伐軍手下而開始彌漫起對北伐軍的恐懼心理,這種恐懼心理如果不馬上扼製住,比那些堅固的工事被摧毀還可怕。於是,他來了個“殺一儆百”,將從汨羅江敗退下來的第二十一旅旅長和另外兩個團長,在剝光衣服的後背上插有因潰逃罪而被槍決的箭標,在部隊中遊街一圈,然後槍斃。吳佩孚傳諭全軍:凡再有潰逃者,一律按此處決,決不寬容。就是他吳佩孚,如果臨陣退怯,也軍法不容。

  吳佩孚可謂用心良苦!

  “娘那×,老子一定要把賀勝橋修築成一個堅不可摧的金城湯池,叫這賀勝橋為我吳某慶賀勝利!”吳佩孚在最後巡視完由他親臨勘察和設計的防禦體係,得意忘形地大誇海口,“經賀勝橋一戰,將為我吳某而立天下!”

  這次擔任攻打賀勝橋任務的是第四軍和第七軍第二路部隊。總攻擊時間定於8月30日五時整。

  第四軍給葉挺獨立團的任務是由正麵桃林鋪附近沿鐵路向賀勝橋攻擊。

  葉挺獨立團接到擔任正麵攻擊賀勝橋戰鬥任務的時間是8月29日。距離總攻擊時間還不到一天。

  這又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呀!

  這必定是一場硬仗和惡仗!

  葉挺深知這場攻堅戰的艱巨性和嚴酷性!

  葉挺更加深知,獨立團所以能夠贏得這份殊榮,是獨立團具有敢打硬仗和無往而不勝的精神和榮耀!

  “一定要叫全團每一個官兵,既懂得這場戰鬥的殘酷,又懂得我們的光榮和自豪!”葉挺在支部會上,提出要向全團每一個士兵做好政治動員工作,充分激發全團官兵昂揚的鬥誌。

  黨支部同意葉挺的建議。於是,一次時間雖短但卻切實有力的政治動員在全團展開。

  獨立團在政治動員中,在回憶戰鬥曆程時最引以為自豪的是攻克平江後,在勇奪汀泗橋的戰鬥中獨立團敢於再當一次先遣隊的神聖經曆……

  在葉挺獨立團力克平江後,又星夜兼程,一路追擊,一天便進入湖北境內,占領了通城。在此同時,左翼北伐軍第七軍渡過汨羅江,占領長樂街;第八軍也越過汨羅江,進逼嶽陽。吳佩孚潰逃的部隊如大堤決口,裹著泥沙的洪濤滾滾而下,爭前恐後地往湖北逃竄。

  至此,北伐軍已形成大兵團挺進之勢。至此,葉挺獨立團先遣隊的使命應該算作光榮完成使命。

  不料,就在獨立團在通城大氣未喘,葉挺接到通知馬上到軍部參加緊急會議。

  這次由團以上幹部參加的緊急會議由副軍長陳可鈺和黨代表廖乾吾主持。其討論的緊急命題是第四軍剛剛截獲吳佩孚和湖北督軍陳嘉謨將“親率大軍南下”,並命令汨羅江一帶部隊“開到汀泗橋”的密電。同時,經情報人員報告,吳佩孚的部隊已開始往南開進。

  那麽,吳佩孚為什麽要派重兵扼守汀泗橋呢?

  原來,汀泗橋是鎮守武漢的第一道關隘,有“鄂南第一門戶”之稱。它西北南三麵環水,東麵是重疊的高山。橫貫東西的河流水急且深,南北隻有粵漢鐵路橋可以通過,鐵路橋上有層層鐵絲網相遮,橋北麵丘陵起伏,每個山頭都已設防,橋南雖地勢平坦,但在上端都是豬姆崗小高地,又伏有重兵,頗像個橫眉立目手持青龍偃月刀的周倉,要想通過此入鄂要衝,那是難上加難!

  因此,要確保武漢無羌,首先要把汀泗橋構築成令北伐軍不能逾越的鐵壁銅牆。

  汀泗橋本已有從汨羅江敗退下來的第一師師長宋大霈指揮四個旅據險死守。而今,吳佩孚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一方麵親率嫡係劉玉春等部隊趕到漢口,準備次日帶領衛隊獨立第三混成旅乘火車趕赴前線督戰;他另一方麵又緊急從洛陽軍官學校挑選了六千多名經過戰事的校尉級軍官,結成兩個擁有數十門火炮和六十多挺機關槍的軍官團,到汀泗橋擔任把守地理位置最重要的白墩高地和豬姆崗高地;同時,吳佩孚還命令第一師師長宋大霈成立手槍隊和大刀隊督戰,凡有逃跑者一律格殺勿論。

  因此,要趕在吳佩孚率嫡係部隊南下之前拿下汀泗橋,已刻不容緩。

  但是,從進攻路線看,要在有限時間內力克汀泗橋,必須有一支部隊經過一天急行軍,翻幾座山,過幾道河,徒步行軍一百六七十華裏,占領中夥鋪,待大隊人馬上來後,再發起總攻,才有確鑿的把握。

  那麽,哪一支部隊肯於充當這個連續奔襲的苦角色呢。

  副軍長陳可鈺一連問了兩遍,參加緊急會議的師、團長們沒有一個吭聲的。

  陳可鈺見這個師長裝作想問題地眯縫著眼,那個團長裝作太疲倦地哈欠連哈欠,急得輕輕用手指敲敲桌麵:“都精神兒點,思想也集中點兒,我們這麽多團以上高級幹部,難道就沒有一個敢站起來拍胸脯的?!”

  “嗯,怎麽平素勇為人先的葉挺這次也悶著頭不作聲了呢?”當陳可鈺的目光像水流歸渠似地落在側著臉看屋外的葉挺頭上,不禁愈發好生疑竇。

  不過,坐在陳可鈺身旁的黨代表廖乾吾臉上漾著會意的笑容。他知道,本來各部隊連續幾天作戰已經十分疲勞,需要做一些休整,馬上又去執行這麽艱巨的先遣隊任務,一般上司都怕自己的部下吃不消,再打起仗來衝不上去。所以,大家都不肯冒這個尖是情有可原。但是,葉挺不單是這麽想,他主要不滿意周圍這些在粵軍時期過來的“老袍澤”們各打各的“小九九”,根本不從整個革命大局利益出發。

  “希夷呀,你們獨立團是不是再當一次先遣隊呀?不過,困難是有的,但軍部相信你們能夠征服困難,完成任務!”廖乾吾發了話。

  “上級叫我們去,我們就去!”性情剛烈的葉挺豁地站起來,友好地向“老袍澤”們一拱手,“明天我們在中夥鋪恭候諸位!”

  果然,葉挺獨立團經過一夜急行軍,於拂曉前到達中夥鋪。官兵們聽到“原地休息”的命令,撲通撲、通地往地下一躺,便鼾聲如雷。待每個連的炊事班燒開了水,叫士兵們燙燙滿腳都是銀鈴鐺似的水泡,休說喊,就是推都推不醒。

  可是,當全團官兵聽說明天淩晨一時要擔負正麵攻擊汀泗橋的任務時,頓時一個個精神抖擻,渾身像上足了勁的發條,準備一聲進攻的令下,矯健雄鷹般撲向敵人的陣地。

  “帶好‘紅藍白’三色識別帶和背上銅鼓帽(竹笠雨帽),出發!”葉挺雙目炯炯地環視著士氣昂揚的全團官兵,信心十足地下達了命令。

  全團隊伍中刹時出現一陣窸窸窣窣地響聲,這是官兵們在最後一次檢査手臂上的袖標和背後的竹笠標誌,以防止疏漏造成打起仗來因敵我難辨而發生相殘。

  當葉挺獨立團在黃昏時刻進入準備攻擊位置時,敵人或許發現什麽蛛絲馬跡,或許為自己壯壯雄威,開始猛烈地在他們認為可能有北伐軍隱蔽的地帶打炮。一枚枚炮彈將泥土砂礫拋到半空中_又狠狠按下,劈劈叭叭砸在獨立團官兵頭上和身上,但沒有一個喊疼痛和躲避的,始終保持一動不動,不給敵軍以任何有部隊埋伏的跡象。

  第十二師三十五團首先從右翼進攻汀泗橋東南一帶高山陣地。雙方處於膠著狀態,進攻者攻擊不上去,防守者也不能將進攻者擊退。接著,獨立團發起衝鋒。但是,因敵人炮火地毯式轟炸控製汀泗橋正麵狹窄通道,加之洪水恣肆,獨立團也一時受阻。

  怎麽辦?這樣久戰不決對我軍不利呀!於是,葉挺通過冷靜思考,覺得應該另辟蹊徑,找當地群眾請教,問問有沒有可以迂回到汀泗橋側麵的道路。他這一問不要緊,還真問出一條打柴人攀登的環山小路。

  “好極了!”葉挺飛身上馬來到軍部,向副軍長陳可鈺和黨代表廖乾吾報告了當地群眾提供的盤山小路和自己決心率獨立團沿小路包抄汀泗橋的設想,並在得到陳可鈺和廖乾吾的拍板後,馬上命令獨立團迅速撤出進攻陣地,悄無聲息地躲過敵軍的監視,利用夜色掩護,猿猴般攀山越崗,在拂曉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插到汀泗橋東北方向的高崗處。

  “按原建製,就地展開,首先消滅白墩高地的軍官團,再向汀泗橋一線進攻!”葉挺憑高而立,見各個部位的敵軍一覽無餘,兩條濃眉歡快地跳個高,一揮拳頭,果斷下達了命令。

  獨立團官兵一個個似飛出炮膛的彈頭,呼嘯著衝向敵陣,頓時把毫無準備的敵軍打得暈頭轉向,被擊斃的被擊斃,被繳械的被繳械,汀泗橋敵軍的防線全麵瓦解……

  “今天,我們攻打賀勝橋與汀泗橋不同,北洋軍閥吳佩孚為了挽救他的失敗命運,已到賀勝橋坐陣督戰,他還揚言,賀勝橋固若金湯,定叫北伐軍有來無還!我們要拿下賀勝橋,要去牽一牽這位吳大帥的牛鼻子!”葉挺在全團政治動員大會上,以誓言般的決心給全體官兵心裏又燒了一把火。

  “我們要攻占賀勝橋,去牽吳大帥的牛鼻子!”全團官兵振臂低呼,那低沉雄渾的聲音,似地火在運行,如岩漿在滾動。

  兩軍對壘勇者勝。

  獨立團官兵摩拳擦掌,必欲擒拿吳佩孚而後快。

  戰鬥力,是政治力量與軍事力量的一種綜合體現。

  天剛黑下來,葉挺獨立團的官兵或匍匐前進,或以疏散的隊形,在敵軍炮彈的罅隙中進行接敵運動。

  火紅的炮彈在夜空中劃出條條美麗的弧線,如彩練當空舞;光的閃射,火的升騰,長長的火舌將夜空舔得如同白晝;人影的躍動,力的衝擊,像一幅幅剪貼畫在變幻的時空中疊影。這人與火,光與夜,生命與死亡,搏殺與抗拒,交織成一副壯麗的戰鬥畫卷。

  升騰的熱浪在滾動,在升騰,在爆炸,在燃燒,在彌漫。

  突然,在火光的裂變中,一隻龐然大物呼嘯而至。

  “敵人的鐵甲火車!”穿插到桃林鋪地帶的許繼慎第二營遇到了意外的景況。

  “打!”隨著一聲命令,條條曳光交織成一張火網,倏忽間將鐵甲火車罩住。但是,鐵甲火車像個刀槍不入的怪物,仍然氣勢洶洶地衝來。

  “拆除鐵軌!”

  “沒有工具!”

  “抱些稻草填在鐵軌上,它就跑不動啦!”一個不知姓名的當地群眾向獨立團士兵焦急地喊著。

  “好!”十幾個士兵返身從一塊稻田旁各自抱來幾捆稻草,奮不顧身地迎著開過來的鐵甲火車碼在了鐵軌上。

  果然,方才還不可一世的鐵甲火車害怕輪子軋在稻草上造成脫輪翻車,急忙氣哼哼不服氣地倒了回去。

  如漆的夜空,又下起了大霧,滑膩膩、粘稠稠地像天地間注滿了劣質墨汁,嘴裏、鼻孔裏、身上都糊得全是,令人胸口發悶和作嘔。

  淩晨三時,尖厲的衝鋒號聲劐開了霧的衣裳和夜的胸膛,一直潛伏在賀勝橋百米處的獨立團第二營和第三營的官兵奮力向賀勝橋一帶的敵軍發起衝鋒。

  頓時,急風暴雨的槍彈聲猶如海潮撲岸,發出嘩嘩震耳欲聾的凶悍,這是山崩地裂才有的威懾。

  “衝啊——殺啊——!”

  呼喊聲,軍號聲,槍彈聲;炮彈聲,似翻江倒海,如千百麵鼙鼓擂動,這是人工製造的使人膽寒的震撼。

  戰爭,像一部鉸肉機,毀滅著身軀。

  戰爭,像一副催化劑,張揚著靈魂。

  幾次火光對火光的近距離搏殺。

  幾次閃光對閃光的刺刀格鬥。

  幾次鮮血對鮮血的撕打。

  獨立團的第二營和第三營攻破敵軍的桃林鋪第一道防線,進入到敵人陣地縱深地帶。

  “團長,我們已三麵受敵!”第二營營長許繼慎向葉挺報告。由於獨立團過於突前,在兩廂策應的第七軍第二路和第三十五團沒有擊潰正麵之敵,而拖在了後麵,致使獨立團孤軍深入,左右遭到敵陣地兩麵夾擊和正麵阻擊。

  “直插敵前沿陣地!”葉挺命令官兵奮力向前進攻。

  “是!”許繼慎率領第二營官兵,一個百米衝刺,突進到敵人的最前沿。

  猝然間,許繼慎覺得胸部一熱,低頭一看,原來是胸部被敵人的子彈打穿,鮮血如泉,上衣的下擺和褲子全部被浸透了。他忍著劇痛,舉槍高呼:“向前衝,不要管我,隻準前進,不許後退!”說罷,踉蹌著繼續往前撲。

  “預備隊,把許營長一定搶救下來!”葉挺見狀,急忙向預備隊第一營和特別大隊下了死命令。

  於是,預備隊第一營和特別大隊向敵陣地一頓猛烈射擊,趁機把許繼慎搶救到安全地帶。

  《孫子兵法·虛實篇》雲:“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

  葉挺十二年前在廣州陸軍小學讀書時就自學了《孫子兵法》、《政要論·兵要》等一類兵書,並且對一些謀略熟記於胸。眼下,在實戰中遇到這種特殊情況,“兵無常勢”的箴言就化為支配他神經中樞的主宰力量。

  “書中自有黃金屋”。多讀書,將受益無窮。

  為了突破敵前沿陣地,葉挺毫不猶豫地變化兵力部署,將警戒敵鐵甲火車的團機槍連、向第二營左翼展開的第一營和第一營的一連攻擊隊,全部集中在第二營進攻方向,形成重拳,命令團參謀長周士第指揮,奮力搶占製高點印鬥山,來個突破一點,帶動全盤。

  葉挺這一變化,使得敵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團參謀長周士第帶領官兵們一個近距離衝殺,卷席般將印鬥山的頑敵忽地掀到了山下,除了擊斃者外,其餘的敵軍帶著方才還插在印鬥山以壯軍威的大旗抱頭鼠竄。

  接著,占據印鬥山製高點的獨立團,以凶猛的火力向左右兩廂的敵陣地掃射,立刻打亂了敵軍的陣腳。這時,其他攻擊部隊也紛紛趕了上來,在獨立團的策應下,向東起印鬥山,中為賀勝橋,西至鐵路西的上千米敵軍陣地發起雷霆般的轟擊。一千多士兵把冒著瘮人寒氣的雪亮刺刀刺向敵人的胸膛,刹時間敵人堅固的陣地山崩一樣呼隆隆地坍塌了,幾萬名敵軍連跑帶滾,形成一條巨大的洪濤,翻卷而下。

  “殺!殺!殺!”這時,就在賀勝橋通往北麵的幾條路口,在敵軍內部,一場滅絕人性的屠殺正在血腥中進行。

  吳佩孚在絕望中,竟然組成的一支凶神惡煞般的督戰隊,妄圖用殺一儆百的辦法來阻擋大批不戰而逃的敵軍。督戰隊每個人手持一支手槍和一把大刀,來一個退怯者就殺一個,手起刀落,人頭掉地,不管是士兵、連長、團長還是旅長,統統處死。就在大批潰逃的敵軍還沒有湧過來之前,已有幾個團長和上百名士兵的頭顱被砍下來掛在路口的樹上。但是,物極必反。逃跑的敵軍見督戰隊這樣慘無人道,抱定“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的念頭,一麵瘋狂地叫罵著,一麵向督戰隊開火,力圖殺開一條血路,繼續逃命。

  “娘那×,給我架起機槍,統統把他們打死在橋頭!”龜縮在一個掩蔽所裏督戰的吳佩孚發瘋似地咆哮著,臉色氣得鐵青,兩隻眼像得了狂犬病一樣血紅,唾沫星子滿天飛,宛如一隻發怒的母狗一樣狂吠著。

  不多時,督戰隊在賀勝橋鐵路兩端架起幾挺機槍,烏黑的槍口噴著火蛇,將湧向橋頭的敵軍的屍體壘起一層又一層,不到半個鍾頭就有了半人高。賀勝橋下,浮滿死屍,隻見浮屍不見水,百米以外的水麵一片血紅。

  乘勝追擊是葉挺的用兵之道。追擊者似雄鷹撲食,潰逃者如喪家之犬,窮而追之,最易擴大戰果。

  獨立團占領賀勝橋後,葉挺立刻命令乘勝追擊。

  “去牽吳大帥的牛鼻子!”獨立團的官兵高喊著衝下賀勝橋,在迷蒙的硝煙中突然發現側前方三百米遠處一列掛著“吳”字旗幟的鐵甲火車在愴惶逃走,車身一歪一顛的,像被打斷了一條腿的驢。

  這輛被炮火擊中一節車廂的鐵甲火車就是吳佩孚親臨賀勝橋督戰的指揮車。車內連聲吼叫著“快開車”的吳佩孚,嚇得麵如土灰,頹然地癱臥在虎皮沙發上,頗似一隻苟延殘喘的老狗。

  獨立團見吳佩孚的鐵甲火車已經追不上了,一口氣向潰敗的敵軍追擊了三十多裏,擊斃和俘虜的敵軍不計其數。

  吳佩孚的嫡係人物劉玉春在日後寫的《百戰歸田錄》中這樣描述賀勝橋一戰:“橋上布滿死屍,橋下浮屍至不見水麵。戰後點員,本師計十五旅及補充團、炮兵連、工兵連、輜重連、衛生連凡五千員,傷亡三千零五員。團長三員,陳獻斌陣亡,拜偉重創,周楫被俘。營長九員陣亡及不知生死者七員。連長四十二員陣亡,及不知生死者二十五員。其排長以下不能遍舉。其他各部所餘,陳嘉謨一師餘三千名,其衛隊一團餘一千二百名,宋大霈一師二千名,孫建業一旅四百名,張占鼇一旅三百名,餘蔭森一旅二千名,孚威之衛隊一旅亦僅一千零五名……”

  這就明確無誤地表明,賀勝橋一戰,笑佩孚的幾萬名的嫡係部隊損失過半。賀勝橋變成了吳佩孚的斷魂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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