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身後的樓梯發出一陣陣輕響。
“讓留下她吧。”一個縹緲的聲音衝進我的腦海,好熟悉。
那是誰的聲音?令我如此心動。
“讓她留下吧,她和你一樣都是孤獨的人。”聲音再次響起。
幽若?
我心頭一顫,昔日的痛與愛交織在一起。
幽若,真的是你嗎?
回答我!
久久的,那個聲音消失了,空曠的腦海中再無半點波瀾。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幻覺?
我不知道。
此刻,我已無法界定幻覺與現實。它們並存在我的生命中,充斥在我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對她的思念當中。如果這真是她的意思的話,那麽我願意聽從。盡管我知道這會給我帶來很多的麻煩,但隻要是她讓我做的,縱使拚了生命,我也會為她辦到。
“等等。”我背對著樓梯大聲說:“這座公寓有十二個房間,如果你無處可去,可以留下。”
身後的“吱呀”聲凝住了。
然後是胭脂的聲音:“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我不希望欠你太多的東西。”
救她?
原來她還記得昨晚的事。那次是純屬意外,如果不是我把她撞倒,那麽我是根本不會去救她的。
“如果是我希望你留下呢?這座公寓很大,我平時很少打掃,需要有人常常收拾。你在這兒住,正好做我的保姆。況且……”我緩緩地轉過身,望著那雙冷漠的眸子,說:“你不是一直在跟蹤我嗎?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近距離地觀察我,怎麽樣?”
胭脂的臉沉浸在黑暗中,唯有那雙眸子靈動地閃爍著光芒。
“你會為你的決定後悔的。”
“嗬嗬,至少我現在還沒有後悔。”
公寓內一片寂靜,我們彼此凝視著對方的眼睛。彼此似乎都想看透對方的心思,但得到的答案卻都是一片茫然。時至黃昏。
用力推開臥室隔壁的門,迎麵而來的是一陣煙塵。
我捂著口鼻站在門口,對胭脂揚揚眉。
“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整理一下吧,被褥可以到我房間去取。如果還需要別的東西盡管跟我說,我會給你辦妥的。”
“能給我件衣服嗎?”胭脂抬起縮在T恤裏的手臂,衣角頹然滑落,露出她白皙的左肩。
我用力拍拍自己的額頭,我竟然將最關鍵的部分遺忘了。她總不能穿著這件T恤在公寓裏走來走去,時刻麵對我這樣一個正值壯年,生理正常的男性吧。
這麽一想,我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絲火辣。
我從臥室的衣櫃裏找出一件灰色的運動套裝,遞給胭脂。
“這件衣服,你穿著應該合適。”
胭脂接過運動套裝,輕撫著說:“灰色的。”
我點點頭。
“你不是一直喜歡灰色的嗎?”
“你也喜歡灰色,對吧?它比黑色純淨,比白色邪惡。”胭脂用手指輕輕地在衣服上滑動,似乎在寫著什麽字。
我怔了一下,她所說的話正是我心中所想。
可怕!
被人讀懂自己心思的感覺很可怕,這種感覺無異於被人剝光了衣服然後再遊街示眾。站在她麵前,我總是感到窒息,尤其是被那雙眸子盯著的時候。
“整理你的房間吧。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把午飯做好,如果你會做飯的話。”我轉身徑自下樓,再也不願看她一眼。手指輕輕觸及電話的數字鍵,試圖打通孫程東的手機。但奇怪的是孫程東的手機一直關機。
“怎麽回事兒?”我猶豫著又撥了一遍,結果竟然通了。
“喂?”對方是個女的。
“我找一下孫程東。”
“孫總?”對方的聲音突然顫抖了一下,說:“你找他幹什麽?”
我說:“我是他的朋友,找他有事。”
昨晚我的一夜未歸,也不知道孫程東知不知道,所以此刻給他打個電話。順便把昨晚在胡同裏遇到那張碎臉跟他說一下,看是否就是他所說的那張碎臉。
“孫總,他……”對方欲言又止,又似乎在與人竊竊私語。
我感到奇怪,追問道:“他怎麽了?”
“他、他瘋了……”對方小心翼翼地回答,言語間竟有些驚恐。
“他瘋了?這怎麽可能?”我不相信。
“是真的。”
“什麽時候?”
“昨晚午夜,哦,不,應該是淩晨吧?對,就是一點多的時候。”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嗎?”
“是這樣的。昨晚酒宴後孫總說要回家看一個朋友,我就開車把他送到了樓下。當時他有點兒喝多了,要我扶他上樓,結果到家以後也沒見到他的朋友……”
“之後呢?”
“之後……”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是誰?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我說:“我就是孫程東昨晚要找的朋友。”
“哦,原來是你呀!”對方說。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嗯,當然可以。”對方說:“後來孫總說想吐,就去了廁所。可我半天也沒見他出來,於是就推門進去看看怎麽回事兒。結果我看見孫總對著一麵鏡子發呆,臉上很痛苦的樣子,嘴裏說著許多我聽不懂的話。我以為他是醉糊塗了,就去扶他,結果他突然摔開我。衝進客廳,抄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拚命地揮舞,大喊救命。我意識到不好,所以就立刻撥了120。估計,現在他還在市醫院搶救呢。”
我怔住了,孫程東昨晚瘋了。
他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麽,難道還是那張碎臉不成?
手腕一鬆,話筒頹然地從我手掌中滑落,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陣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