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強代理人

第一百零五章 廬州戰役（三）

李續宜率軍去舒城埋伏長毛，桐城之內就以李明峰為首了。

舒城那邊戰鬥一打響，這邊藍成春也率三萬長毛趕到了桐城。藍成春的任務就是吸引桐城湘軍主力，使之不能北援舒城。所以，藍成春並未進攻桐城，而是直接在桐城前方十裏處，紮下數座大營。

如果湘軍主力北援舒城，他就攻取桐城，如果湘軍並不北上，那他就原地不動，與之相持。如果湘軍出城與他對陣，藍成春也不怕，畢竟桐城內的人馬大約隻有一萬多點，再加上前些日子新來的一萬，不過兩萬多人罷了。三萬太平軍對上兩萬多湘軍，雖然並不占優，卻也能進退自如。

李明峰得到消息，也將長毛的動向猜了個大概。不過，長毛這次失算了，因為李續宜的援軍是和常勝軍一起出發的。而且長毛大大的低估了新來的常勝軍的戰鬥力，常勝軍的戰鬥力起碼要比藍成春估計的要厲害三倍以上！

李明峰站到桐城城頭，看著數裏之外的長毛在修築營寨，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整軍！準備出城！”李明峰下令到。

“大人，長毛人馬眾多，我軍貿然攻之，並無必勝之把握啊！”湘軍一員將領勸到。按湘軍眾人的想法，既然李續宜不在，桐城戰局又無必勝把握，還是應該穩重行事。

李明峰笑著說：“李大人督軍北上，也是冒險行事，即使長毛中計，勝負也在五五之數。如今城外長毛也就三四萬人，我軍兩萬有餘，與之相較，勝算起碼也在五五。既然如此，本官也學學李大人，冒把風險。”

李明峰話雖如此，但是他自信就憑手中剩餘的三個營的常勝軍就足以對抗長毛這三萬餘人了。更何況城內還有一萬多湘軍，這一戰，勝率起碼達到**成。

李明峰為桐城內官職最高的將領，他戰意已決，眾人也不能違背他的命令。李明峰命令常勝軍剩下的‘宜’字營、‘翰’字營、‘景’字營，三營齊出。湘軍也出兵五千，響應進攻。

剩餘七千人馬，留守桐城，以為援助，李明峰站在城頭督戰。

這時，長毛正忙於修築營寨，見到桐城城門大開，藍成春知道，這是城內湘軍前來叫陣。

長毛立刻停下手中活計，整軍列陣，迎戰敵軍。

桐城城前，方圓數十裏都是平原，一望無際。此刻，長毛三萬人馬，分成幾大方陣，列於桐城之前六七裏處。藍成春立馬中軍，兩邊數十員長毛將領將他團團圍住，旁邊立大旗兩杆。

左邊大旗上書‘男將女將盡持刀’，右邊大旗上書‘同心放膽同殺妖’。原來，藍成春軍中有數員女將，麾下有三五千的女兵，所以才立此旗。

常勝軍三個營與湘軍五千人也各成陣勢列於桐城城下。李明峰站在城頭，大手一揮，常勝軍兩百多門火炮齊放，子母彈落入長毛陣中。

這一下，可驚壞了眾長毛，他們哪裏見過射程如此之遠的火炮？而且此炮威力竟然比紅衣大炮還要猛烈許多，很多長毛頓時心生怯意。

藍成春頗有智謀，見到這個場麵，連忙高呼：“此乃清妖的妖法！兄弟姐妹不要慌張，有天王無邊法力保護，我等定然無虞！”

藍成春知道，此刻要是撤退，就以長毛的軍紀，必然會演變成潰敗之勢。到時候，湘軍從後掩殺，那損失就大了。到了此刻，唯有並力向前才有勝算，藍成春不再猶豫，命令麾下旗手，晃動大旗，打出進攻旗號。

眾小長毛，見到旗號，紛紛向前！

但是，他們基本都是步兵，這五六裏的路程，攻上來要一兩刻鍾。這兩刻鍾，常勝軍火炮每門能射出數十炮。

一些長毛殺入距離常勝軍一裏之處，也被密集的火槍給全部擊斃。這完全就是單方麵的屠殺，僅僅半個時辰，長毛死傷過半。

此刻，別說是長毛，就是湘軍見了這個場麵也感覺震撼。常勝軍竟然如此厲害！以三個營對敵三萬，竟然是這個結果？到現在，常勝軍竟然連一個傷員都沒出現！

藍成春並未親自衝鋒，他見到如今這個局麵，知道大勢已去，連忙催馬帶著親兵掉頭而逃。

一些眼尖的長毛，發現主將已逃，也紛紛逃命。所謂兵敗如山倒，軍中有人逃命，效仿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常勝軍擅長列陣對敵，但是不擅長追擊，李明峰見到長毛兵敗，在城頭上派湘軍馬步軍八千人迅速追擊，常勝軍收兵回城。

湘軍早就等得手癢，如今能夠追擊，都奮勇上前。所謂，痛打落水狗，長毛隻知掉頭逃跑，不知回頭反擊。這一下，讓湘軍揀了大便宜，斬殺無數，繳獲令旗兵器無數。

湘軍直追出六七十裏，快入了廬州範圍才撤軍回城。

當天夜裏，桐城舒城都設宴慶功。

不提舒城，單說桐城，李明峰匯集眾將，在縣衙擺了幾桌酒席款待。

李明峰下令發放數百頭豬牛羊供普通士卒吃喝，又開了倉庫，將裏麵不多的銀子取了出來，一兩不留，全部犒賞眾軍。頓時，湘軍士卒對李明峰充滿了愛戴之情。

桐城縣衙，李明峰給眾將敬酒，一員湘軍將領說到：“大人！今日殺的可真是爽快！末將麾下兩千來人，斬殺的長毛起碼有四五千。哈哈！其中起碼還有上千個母長毛！”

眾將聽後，都哈哈大笑。蔡宜群說到：“這一戰的結果，要是讓四眼狗知道，恐怕他當即就要吐血身亡！”

眾人都連聲稱是，唯獨周景通默然不語。李明峰看眾人都喝的十分高興，趁別人不注意，走到周景通身邊問到：“周統領有何事不快？”

周景通見到李明峰過來，連忙起身行禮。看到李明峰目光炯炯的瞅著他，周景通歎了口氣說到：“下官畢竟是長毛出身，又與那陳玉成有些交情，眾位同僚如此蔑視長毛，下官心中總覺得不甚愉快。”

李明峰笑嗬嗬的說到：“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妨的！對了，你說你與陳玉成有些交情？可否說一說？”

周景通一愣，隨即恍然到：“大人，下官還以為您知道這事呢。那陳玉成原本就是韋大人的親兵，那時大爺掌權，大人權勢也大，在大人的看重之下，這陳玉成才能節節高升。要不是韋大人提拔，他怎麽能二十幾歲就成了方麵大員？不過，後來大爺出了事，大人也受到猜忌，這陳玉成向來對天王忠心耿耿，所以對大人也開始疏遠了。”

李明峰聽了這話才知道，原來陳玉成是韋誌俊的親兵，後來是靠韋誌俊的提拔才上的位。天京事變之後，北王韋昌輝被誅殺，韋誌俊雖然沒被株連，但是也遭到了猜忌。陳玉成是洪秀全的忠實信徒，所以也逐漸疏遠了韋誌俊，後來甚至處處防備著他。

李明峰冷哼一聲說到：“這四眼狗的名字是白起了，給狗一根骨頭，狗還知道搖搖尾巴呢，這陳玉成竟然這麽薄情。”

周景通歎了口氣說到：“要按資曆，按戰功，陳玉成、楊輔清、李世賢、李秀成四人都遠不如韋大人。但是仗著天王信任，楊輔清等無能之輩都壓在韋大人腦袋上。”

李明峰皺眉問到：“難道太平軍內就沒有韋誌俊的朋友嗎？”

周景通說到：“還是有幾個有良心的人，石達開石王爺就多次在天王麵前替韋大人開脫，還有李秀成大人，也與我家大人相交甚篤。奈何天王逼走了石王爺，而且對李秀成大人也多有猜忌，這兩人在天王麵前已經進不上言了。天王就信任楊輔清和他自家兄弟，這些人都巴不得韋大人早死，所以韋大人才投了清。”

李明峰低聲說到：“真沒想到洪秀全連李秀成這種忠臣都懷疑。”

“嗬嗬。”周景通微笑著說：“當然了，要是不懷疑他，何必要封為‘忠王’呢？一個‘忠’隻會用在被猜忌的人身上。”

李明峰聽了這話，臉上通紅。因為他給韋誌俊的部隊就是取名叫‘忠’字營。

“大人對我們降將有所懷疑，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末將卻可以保證，韋大人與末將都不是反複之人，既然投降了大人，那肯定是一條心的替大人賣命。”周景通看到李明峰窘迫，連忙解釋到。

李明峰聽了這話，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語，然後就起身和湘軍眾將喝酒去了。

第二天，李明峰帶領麾下三個營的常勝軍北上舒城，去接替湘軍駐防。三日後，抵達舒城，李續宜得知桐城也取得了大捷，高興的很，雙方又在舒城大宴了一場。

李續宜告訴李明峰，這兩場大捷起碼斬殺了兩萬長毛，這可是大大的功勞，李續宜已經上表請功了。李明峰心道，最好就是朝廷賞一塊地盤，不給地盤給點銀子也好，別再弄虛的就行。

李明峰既然已經抵達舒城，湘軍就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李續宜在李明峰抵達後的第二天就率領六千人馬再返桐城。

至此，朝廷勢力在廬州範圍徹底的穩固了下來。北方舒城由常勝軍駐守，屯兵一萬餘，南方桐城由湘軍駐守，屯兵一萬七千多。東部的廬州本有十八萬士兵，奈何一個月前被李續宜斬殺了兩萬，後來又經過桐城舒城兩次慘敗，現在僅剩十三四萬人馬。

城外的賴文光部，因為得知桐城的藍成春部也被擊敗，又聽說舒城進駐了一萬大軍。賴文光也不敢再停留於此，也就拔營返回了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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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州府衙，太平軍指揮部。

最近一係列的失敗已經徹底的打垮了太平軍的信心，此刻，大堂之上雖然坐著數十員戰將，但是都在低頭靜坐，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話不多說，此戰之敗，責任皆在本王。”陳玉成低聲說到。

太平軍眾將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跪倒在地，齊聲說到：“罪在我等！”

陳玉成擺了擺手，歎了口氣說到：“追究這些都沒有用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下步到底該如何走？難道就要坐視安慶陷落嗎！”

陳玉成等了半響，看到無人出聲才說到：“藍成春，你向來頗有見地，你看該如何行事？”

藍成春站了起來，躬身說到：“現在我軍隻有三條路可走。”

陳玉成說到：“你們都站起來吧，聽聽藍將軍的計策。”

眾將都謝了恩，站了起來，藍成春繼續說到：“第一，就是我軍固守廬州，就憑我軍的兵力優勢，清妖也休想取勝。安慶的事情，就交給輔王楊輔清和忠王李秀成處理吧。”

陳玉成聽了之後，搖了搖頭，說到：“南岸我軍也不過十八萬人馬，但是麵對的可是曾剃頭的六萬湘軍，這廝很難對付。要想指望南邊那幾位滅掉曾剃頭，然後再救援安慶，難啊！”

藍成春點了點頭，繼續說到：“第二，就是我軍盡起，孤注一擲，全力進攻桐城或者舒城其中之一。隻要破了其中之一，另外一個就成了孤城，很難守住。等我軍破了兩城，十幾萬大軍直抵安慶，胡林翼這廝必定要撤圍而走。”

陳玉成低頭考慮半天，才說到：“經過前幾天那一戰，我軍已經得知來援的不是湘軍，而是什麽常勝軍。聽你們回來描述，這支軍隊火器極為犀利，當真能以一當十。而且，現在桐城舒城互成掎角，往來援助。要想攻破其中之一，也是難事，藍將軍，你再說說第三條。”

藍成春說到：“第三條就是我軍留些人馬守廬州。主力則北上淮南，然後西進河南，再南入湖北，經過千裏再繞到安慶！”

聽了這話，眾將都倒吸了一口氣。千裏繞行！這招雖然簡單易行，但是一則太過丟人，二則，糧草就成了大問題。

丟人倒好說，反正是戰場廝殺，隻講勝負，不論榮辱。但是上千裏路，起碼要走一個月，其中還有許多地方是朝廷控製，這一路上，需要的糧草將是個巨大的數字，軍隊在外，遠離根據地，糧草是不可能得到補充的。

這是個常識問題，當即很多將領就出言反駁藍成春。但是藍成春冷靜的聽著眾人提出的意見。

等眾人說完，藍成春繼續說到：“十萬大軍，一個月以上的糧草，確實巨大。但是隻要想招，還是有辦法應付的。”

“有什麽辦法？”有人出聲問到。

藍成春並不說話，而是盯著陳玉成。陳玉成低頭略一沉思，才問到：“你難道是讓我軍去搶？”

“不錯！”藍成春肯定的說到：“由廬州北走，淮河沿岸都是太平軍的地盤，我軍糧草無憂。到了淮河岸邊，我軍轉西入河南，河南是撚軍的天下，糧草問題也不大。再向南，入湖北，就是清妖的地盤了。兩湖原本由湘軍駐防，如今湘軍全軍盡出，湖北空虛，我軍正好可以去劫掠一番，以戰養戰。進了湖北，先占住黃州府，如果武昌空虛，我軍便西取武昌，武昌一失，湘軍必撤軍回救。若是武昌兵精糧足，我軍再東走宿鬆、太湖，直接救援安慶！”

“湖北所有的糧草基本都被清妖搜刮完畢，用以這次的大會戰了，我們上哪裏去劫糧草？”有人問到。

藍成春說到：“湖北東部有數百萬人口，他們吃的是什麽？”

聽了這話，有人沉不住氣了，出聲喝問：“你是說要搶窮人的糧食？！我們太平軍是吊民伐罪的，怎麽能和清妖做同樣的事情？！”

不理會喝問質疑的聲音，藍成春繼續說到：“我們將順從清妖的老百姓，一律砍殺，搶了他的糧食。順從天國的老百姓，則發給他們武器，帶著他們去救安慶。這一來，我們不但糧食有了，還能多出數十萬的士兵來！”

“不行！咱們都是苦出身，殺清妖行，殺老百姓不行！”有將領表態到。不過，更多的人則是陷入沉思。因為，藍成春說的能增加幾十萬士兵，這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明朝太祖朱皇帝起兵殺蒙元韃子，也是如此行事。亂世之中，哪有平安之地？我們又不是殺好人，我們殺的是那些甘為清妖走狗的刁民、妖民！”藍成春慷慨激昂的說到。

雖然他語氣很慷慨，但是卻改變不了他提出的戰術的邪惡性。實際上，這種順者活，逆者亡的手段，在撚軍中很常用，但是太平軍中很罕見。如果這次真的按藍成春說的行動的話，那這將是太平軍起義後最大規模的屠殺平民活動，這麽一來，太平軍的名聲將徹底的臭了。這正是陳玉成一直沒有出聲同意的原因之所在。

眾將爭論半天，都沒有說服對方，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了陳玉成身上。

“茲事體大，容本王再想象！你們退下去吧。”陳玉成皺著眉頭說到。

眾將應下，都退了下去。陳玉成獨自一人站在大堂上看著地圖，皺眉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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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戰事如火如荼，江南也是戰亂不停。

最近兩個月，楊輔清與劉官芳、李世賢三路大軍不停的對曾國藩所在的皖南祁門發起攻擊。曾國藩所部雖然人數略少，而且曾部湘軍遠沒有李續宜部湘軍精銳，但是曾國藩手下有一員猛將，姓左名宗棠，這人頗為勇悍，多次率領湘軍擊敗長毛，這才保證了祁門不失。

祁門距離安慶兩百餘裏，中間相隔長江。長毛破不了祁門，就無法救援安慶。安慶乃天國根本，所以楊輔清、李世賢、劉官芳三人雖然屢屢吃虧，但仍然不停的對祁門發起進攻。

一月初，從蘇州常州方向過來的忠王李秀成終於趕到了皖南，祁門能否攻下，關鍵就在李秀成的部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