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廢柴

022.教練楊煒

自從臧劍從楊煒那兒拿到那些光盤之後，每天晚上回到家裏就隻做一件事情：看比賽錄像。一開始布挺還陪著他一起看，後來因為看著看著就會睡覺，便換成了晉靜。晉靜的到來極大解放了布挺，他可以跑到床上去睡覺，或者去看電視，抄作業，看漫畫，看小說……反正就是不用看足球比賽。晉靜接過布挺的班，也接過了視頻播放員的工作。和布挺相反，她一個女孩子卻對足球興致勃勃，跟著場上形勢時而歎息，時而歡呼，時而緊張，時而大笑。

惹得布挺沒少翻白眼。

“一個女孩子這麽喜歡足球幹什麽？”他不滿的嘟囔著，因為足球，晉靜對他的關照正在日漸減少，有一種危機感在慢慢向他襲來。

“王薇可是鐵杆球迷哦。”晉靜會如此反駁。

“啊！真不愧是我喜歡的女孩子，眼光獨到！喜歡的東西都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樣！”布挺雙手一拍，臉上的表情立刻陰轉晴。

“嘿！”這次輪到晉靜翻白眼了。

※※※

看了兩天足球比賽錄像的晉靜對於足球的理解又有進步，現在她和臧劍討論的問題，在布挺耳中已經和天書無異了。

三個人坐在客廳的大桌子上各幹各事，臧劍繼續“做”作業，而晉靜和臧劍則頭碰頭的討論剛剛看完的比賽錄像。

“阿劍，你看了有什麽想法嗎？”晉靜問道。

剛才他們看的是04年葡萄牙歐洲杯的決賽，希臘VS東道主葡萄牙。這場比賽的結果自然是希臘獲勝了，他們憑借頑強的鬥誌和嚴謹的戰術紀律戰勝了賽前大熱門東道主葡萄牙隊，而且難能可貴的是那一屆歐洲杯裏麵，希臘隊都自始至終貫徹了這種打法，用防守反擊贏得最後的獎杯。

“在下覺得沒有想象中之精彩，本來在下很看好葡國之球隊的。無奈……”臧劍歎了口氣，因為個人技術特點原因，他很喜歡那些踢球漂亮，崇尚進攻的球隊，比如現在的巴塞羅那，以前的皇家馬德裏，不喜歡踢球保守消極的球隊，比如尤文圖斯。

“嗬嗬，足球是圓的嘛，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晉靜也很喜歡葡萄牙的，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輸給踢得“醜陋不堪”的希臘隊。“希臘隊贏得了冠軍，不代表他們就是歐洲最好的球隊了。這種淘汰賽製的比賽意外因素太多了。”跟著楊煒、李靈、王薇相處久了，她講起足球來也是頭頭是道了。

“但是，為什麽師傅會讓在下一定要看這場比賽呢？”臧劍百思不得其解。

晉靜也不是很理解，這種1：0主義勝利的比賽有什麽要一定看得？毫無欣賞價值嘛，如果希臘隊的對手不是葡萄牙，她早就關掉比賽視頻了。“反正我不喜歡希臘隊，踢得一點激情都沒有，醜陋死了，隻會縮在後麵防守，前麵留一個查裏斯特亞斯打反擊，每場比賽都是1：0……沒有精彩的過人，沒有好看得進球，也沒有大牌球星……這種球隊的比賽看什麽啊？”晉靜撅著嘴說。

“笨蛋，他想讓你像希臘人那樣踢球唄。”正在抄作業的布挺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晉靜和臧劍抬頭看著布挺，發現布挺頭都沒抬，還在努力的“做”功課。兩人看了看布挺，又對視了一眼，然後晉靜低下頭自言自語道：“是啊，究竟是為什麽呢？”

“明天去問問師傅吧。”

兩人點點頭。

※※※

第二天上學的臧劍和晉靜找到了楊煒，打算問問他的用意何在。

楊煒眼珠子一轉，有些奇怪的看著兩人：“我以為你們明白了，搞了半天你們還迷糊著啊。”

晉靜俏臉微微一紅，臧劍則誠懇地說：“在下愚鈍，實在看不出師傅用心，還請師傅指教一二……”

“阿劍自己給我說的，他以前踢球都是獨自一人，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踢過。我就想啊，難怪他第一場比賽表現得那麽差勁呢，敢情是沒有和人對抗和配合的經驗。身體對抗這個看錄像所能理解的有限，但是配合意識看錄像可是能學到不少，所以我就給他了找了很多仔戰術方麵堪稱經典的比賽。啊……”他恍然大悟，指著兩人說，“原來你們都去看球星表演和漂亮進球去了，是不是？”

臧劍點點頭。

“嗯，也是。以你們兩個人的經驗來說，沒有指導的讓你們看錄像，也有些強人所難了……”也隻有這個時候，楊煒才能在晉靜麵前找回男人的自尊，他昂頭挺胸地說，活脫脫一個大人口氣。

晉靜不服氣的打算反駁，話還沒到嘴邊呢就讓楊煒給堵了回去。“晉靜一定喜歡葡萄牙，支持葡萄牙是不是？”

“這……咦？你怎麽知道？”晉靜瞪著大眼睛，驚訝地看著對麵的楊煒。

“嘿嘿，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生喜歡希臘這種球隊，更別提一個剛剛接觸足球不超過一個月的女生了。既然不喜歡希臘，那肯定就是支持希臘的對手葡萄牙咯。”楊煒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說。

“師傅所言極是，我和晉靜都支持葡國。但是無奈希國卻獲得了最後之金杯，實在讓在下所不能理解……”

“我……你們真比布挺還要笨哦！”布挺在桌上睡覺，楊煒就拿他的同桌來做反麵教材了，不過大家都沒有表示異議。“我讓你們看得是希臘隊如何踢球，不是讓你們看葡萄牙隊如何踢球。看葡萄牙幹嘛？一個球星就能決定一場比賽的隊伍對於阿劍你現在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師傅的意思是？”臧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傳統的他對於“師者”都是很尊重的，不光是教他認識現代足球的楊煒，就是學校的老師他一樣很尊重。這也可以理解為什麽他每次上課的那聲“老師好”都會喊得中氣十足了。

“你現在應該學習希臘隊的踢法，他們比葡萄牙更講究整體。看他們的比賽，不是要你看某個球員的個人發揮，而是看他們的整體配合，看德國人雷哈格爾每場比賽都很有針對性的戰術安排。”楊煒說起足球就口若懸河，整個人變得精神煥發，神采奕奕。“很多人都是希臘踢得醜陋，是足球的倒退，可是我不這麽看。對於競技足球來說，沒有什麽比贏得比賽更重要的了，隻要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選擇任何手段幫助贏球都是合適的，都不應該被人罵。我想那些罵希臘的人可能更多的是出於心理不平衡：憑什麽你弱隊希臘也能贏球？憑什麽魚腩希臘也能獲得冠軍？憑什麽你希臘要戰勝群星閃耀的東道主葡萄牙？隻是因為希臘是弱隊，所以當他們獲勝了，就會遭受這樣或者那樣的非議。”

晉靜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著正在滔滔不絕的楊煒。她從來沒想過這些話會從楊煒的口中講出來，一談起足球，他就充滿了令人拍案叫絕的智慧。而她這個在學習方麵那麽出眾的人反而更像一個傻瓜。

楊煒完全沒有注意到晉靜看他的眼神已經起了變化，他繼續在給洗耳恭聽的徒弟講解他的良苦用心。

“……希臘隊無疑是最近幾屆大賽中最注重整體力量，同時還獲得了最終勝利的球隊，所以拿他們來給你看，是再合適不過了。阿劍，因為你從來都是一個人踢球，所以不知道如何與別人配合，那是很正常的，你也不需要覺得難過。”楊煒一副專家的模樣，說出這樣不符合身份的話出來還真沒有人提出異議。“我想也許你從小就練射門，顛球，所以這兩項非常突出，但是卻不會傳球，也不知道怎麽傳，什麽時候傳……這個其實我也沒法教你，我那一套都是紙上談兵，就隻能讓你看看錄像了。希臘的配合打得遠比那屆歐錦賽上其他幾支熱門球隊出色，別人踢球靠明星，他們踢球靠整體，他們是貨真價實一個球隊，整體。你看他們踢球，看多了，看深入了，自然而然你就能了解該如何配合了。”

“可是他們踢得好難看啊……”晉靜嘟囔了一句。

楊煒眼一瞪：“啥叫好看？啥叫好看啊？靠球星九十分鍾都還不確定能不能出現的一次閃光就叫好看？看整體協同作戰，所有人都各司其職，通過嚴謹的配合贏下比賽就不好看了？我給你說，你這叫偏見！偏見懂不？你看人家尤文圖斯，拿了意甲二十七個聯賽冠軍，靠的什麽啊？賣了齊達內還能繼續稱霸意甲足壇，走了那麽多當家球星，從來沒有衰落過，靠的什麽啊？整體！不二法則！球星再牛逼，也有受傷退役的時候，球隊呢？隻要後台不垮，球隊永在！隻要有傳統，就永遠都能成為霸主，直到為什麽有豪門了吧？這就是豪門……”

楊煒說起來再次滔滔不絕，晉靜都快受不了，她連忙強行插話：“楊煒，你哪個球隊的球迷啊？”

“尤文圖斯！”楊煒毫不遲疑，堅定地答道。

晉靜翻了一個白眼。

“咳！你甭管我哪個隊的球迷，我就算是巴塞羅那的球迷，我讓阿劍看整體足球也肯定沒錯，他現在不缺個人技術，就缺整體配合意識，這個時候還讓他看巴薩那種比賽，是在害他。”

晉靜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一直讓臧劍注意配合，但是我看那些整體好的球隊，他們每條線上的實力都很平均啊，可是咱班的情況……臧劍有些鶴立雞群，他這樣的人怎麽和別人配合，大家和他想得都不是一個點，怎麽配合的起來？整體配合也要看隊友的水平吧？”

“這個……”楊煒被問住了，他還真沒有考慮過其他人水平這個問題。是啊，他拚命灌輸歐洲最先進的戰術思想給臧劍，然後依靠臧劍本身就出眾的個人技術，他們培養出來了一個怪物，卻悲哀的發現身邊沒有一個能夠和他配合起來的人。

“如果在弱隊裏麵突然出現一個高出隊友水平很多的球員來，球隊不是都應該圍繞著他來製定戰術嗎？這種戰術算是依靠球星個人還是球隊整體呢？”晉靜不依不饒，她要把剛才丟掉的失地奪回來。兩人的爭論讓臧劍完全插不上嘴，他越來越覺得足球這東西不簡單，簡簡單單一個問題竟然能夠延伸出這麽多可以討論的東西來。晉靜是因為他才接觸足球的，但是現在她看上去就好像已經擁有十年看球曆史的老球迷，說起什麽都是頭頭是道。

他在心裏也不得不佩服這個聰明勤奮的女孩。

楊煒啞口無言，他也知道憑借班裏麵的實力，是完全不可能和臧劍形成什麽配合的，相反隻會拖後腿。

“所以，我認為現階段，不是讓阿劍去學什麽配合，而是如何最大限度的發揮他一個人的能力……”

“不不，學習配合意識一點沒錯。因為他肯定要學會傳接球和跑位啊，最基本的總要學會吧？我們不可能指望阿劍一個人帶球叢這頭跑到那頭再射門，一個人把除了門將的所有工作都包了吧？隻是說不用研究的那麽深，學習簡單的配合就行……至於剩下的，就是讓其他人遷就阿劍了……”

“吵死了，還讓人睡覺不讓了？”趴在桌子上的布挺突然迷迷糊糊的嘟囔道，不過沒人搭理他，他側了一麵，繼續做他的春秋大夢——簡稱“春夢”的東西去。而楊煒和晉靜也繼續著他們“求同存異”的爭論，臧劍則像一個小學生那樣一臉虔誠的在旁邊洗耳恭聽。

多麽美好的早讀啊……

※※※

楊煒不是一個熱心的人，因為他很懶，這從他的體型中就能看出來，但是在足球上麵這條定律要被推翻。隻要一涉及足球，楊煒忙別人的事比忙自己的都還要熱心。早讀結束之後他就找打了班裏的體育委員兼足球隊隊長陳濤，說出了自己對臧劍作用的想法，希望能夠被采用。

要說足球比賽開始之後，誰的地位得到了提高，可能就要數楊煒了。在陳濤看來，這個平時不起眼，隻會搞笑得楊煒沒想到對足球懂得那麽多，很多東西他都不知道，楊煒卻說的頭頭是道，無論是資料性的東西，還是分析，他都信手拈來。如果他能把對足球的熱情分一半到學習上，現在怎麽著也不會淪落到和布挺做同桌的地步了吧？

楊煒提出來的意見得到了陳濤的支持，他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如果球隊小組賽就打道回府，那麽自己希望得到王薇青睞的計劃也就無法實現了，誰會喜歡一個失敗者？

臧劍的天賦大家都知道，現在整個球隊裏麵沒有人敢不服他。這是一個優勢，如果讓球隊圍繞著臧劍來踢，不會聽見反對的聲音——那個最大的反對源劉輝已經退出了足球隊，自從上次敗給臧劍之後，他似乎對足球毫不關心了。

“行行，這事你去整。反正我對足球了解不多……”

“那我現在算啥？”

看著楊煒一臉的期待，陳濤突然計上心頭，他說道：“算啥？教練，咱班的教練。”

“嘿嘿，教練，不錯哦，教練……我也是教練了！”比起萬年替補，這個教練肯定風光很多了，說出去都是領導階級的呢。楊煒傻笑著接受了這個陳濤“精心”安排的職位。

“是啊，我給他們都說說，一切比賽都聽你的好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陳濤鄭重地拍拍楊煒肩膀，好像真把什麽重擔放到了他肩上。陳濤現在是巴不得把責任甩給這個楊煒呢，那樣比賽就算輸了也算不到他頭上來，要是贏了嘛……大家都知道他才是足球隊的隊長，實際上的頭兒。

隨後楊煒喜洋洋的回來對臧劍、晉靜、布挺宣布，自己升官了：“本人現在是高一三班足球隊的主教練，你們以後都得管我叫‘主教練’，不許沒大沒小的了！”

臧劍永遠是這幾個人中表現的最熱情的一個，他欣喜道：“恭喜師傅！”

布挺哦了一聲繼續埋頭看他的小說。

晉靜則瞥了一眼陳濤：“被賣了都還在幫人家數錢。這句話說的就是你，楊煒。”

楊煒樂嗬嗬地說：“就算真被賣了，我也心甘情願！”沒錯，隻要讓他接觸和足球有關的東西，就算他真的是被陳濤不懷好心推上這個位置的，他也覺得很不錯。

雖然頭繼續埋在小說裏，布挺的聲音可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楊煒耳朵裏麵：“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賤人啊，賤人！”

楊煒額頭上出現了青筋：“廢柴！”

“啊，幹嗎？”布挺聽到楊煒叫他外號，終於把頭從書本中抬起來，一臉迷茫的看著怒氣衝衝的楊煒。

“你剛才說什麽？”

“我在念小說台詞啊……”

“胡說！哪兒有這麽應景的小說台詞……”楊煒猛地住了嘴，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這麽說等於承認自己是賤人了。

看著楊煒和布挺兩人的表情，晉靜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來，肩膀劇烈聳動著。而臧劍似乎還有些沒搞懂，他看看迷茫的布挺，又看看哭笑不得的楊煒，最後再看看趴在桌子上笑得很開心的晉靜，隨後他也嘿嘿的幹笑起來。

多麽美妙的課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