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難求

第23章 前世今生

“媽媽。”我坐到母親身邊，握起她的手放在臉旁感受她的體溫。她微微睜開眼，發燒的臉還有不正常的潮紅。

　　她凝望我，然後看向旁邊的衛玲，慢悠悠地把手伸向她。衛玲機靈地握住母親的另外一隻手。母親慢慢地把衛玲的手抓放到我的手背上，用手將我倆的手包在一起。我的心一震，衛玲的手微微震顫。母親的眼中緩緩升起暖暖的笑意。難道她清醒了嗎？我心中一陣驚喜。母親馬上又合上眼睛，放開我倆的手。

　　“媽！”我驚恐地叫著，母親眼底的清澈讓人感到無比的恐懼。

　　衛玲反手摸向母親頸間的脈搏，吐出口氣，笑著搖搖頭道：“放心，她隻是睡著了。剛吃的藥有些副作用，比較貪睡。”

　　我安心下來，適才兩人雙手緊握的情景又浮現眼前，我偷偷看著衛玲，仿佛從她的眼中也看到剛才的情景。衛玲神情忸怩地開口道：“現在沒事了。你先回去洗澡再來吧，這裏有我在你放心。”

　　“那怎麽行？你上一晚上的班也累了，應該休息的人是你。”

　　衛玲看到我關切的神色欣喜地笑道：“沒事的。我已經習慣上夜班，我們護士經常上夜班，夜班翻早班已是家常便飯。你放心。”

　　我拗不過她，悻悻回到家，順便帶來醫藥費補上，給母親準備東西，總不能麻煩衛玲。獨自當家時，我才意識到一個女人對一個家庭的重要。因為晚上要照顧母親，我給酒吧打電話請一周的假，陳興爽快地批準。我在學校和醫院之間來回奔波。衛玲利用工作之便常來照顧我們，鄰床的病人羨慕我有個好女友，把我媽媽照顧得那麽好真有福氣。每次衛玲在時，我很尷尬，不知如何解釋。如果沒有關係，衛玲又何必如此噓寒問暖地照顧母親呢？我唯有默認，衛玲每天都神采奕奕，我卻很疲憊。在我們精心嗬護下，母親很快康複。她不願意整天躺病床上，像孩子一樣耍賴胡鬧，我被折騰地沒法，征求醫生建議後，隻好和衛玲接她回家。兩人成了出雙入對的情侶。我回到夢幻酒吧找老板銷假，陳興坐在她的辦公室裏。

　　“陳姐不在嗎？”我奇怪地問。

　　“哦，她回香港度假了。”陳興輕描淡寫地說道，“這裏暫時由我代理一下。”

　　“哦。”我雖有疑問，陳興卻隻字不提。自從那晚我吻老板後，已過一周，我沒她的任何訊息。相處這麽多年，陳姐很少休假。

　　我換好工作服，到吧台找到杜威。剛九點多，酒吧的客流高峰期還沒到，我倆閑聊起來。

　　“杜威。”“啊！”我從背後一拍，他嚇著跳起，生氣地回身吼道：“你想嚇死人啊！一回來就不幹好事。”

　　“嗬嗬，別生氣嘛，小心氣壞身子。”我獻媚地給他拍拍胸口。

　　他不領情地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別這麽惡心好不好？別人會以為我喜歡男人呢？”

　　“真的嗎？”我故意驚訝地縮回自己的手，裝出害怕的樣子。

　　“真你個頭。你媽媽怎麽樣了？”

　　“沒事了，還好。”我調笑的神情嚴肅下來，母親病情令我無法輕鬆。

　　杜威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勾住他的背堅實的擁抱他，他是我難得的知心好友。

　　“我有個事問你。”我打聽陳姐的事，又不想讓人看出我和陳姐之間有糾葛。

　　“什麽事？你就說吧。”杜威一邊布置整理東西，一邊問。

　　“哦，沒什麽？”我輕鬆隨意地說道，“我剛才去老板辦公室，沒看見陳姐，聽說她去香港了？”

　　“嗯。你請假的那天她突然說走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來這第一次看到她回香港。”

　　“香港的家麽？”我疑惑地問。

　　“是啊。上次不是和你說過，她嫁給一個香港的商人嗎？她家在香港很正常。不過很奇怪，她在香港又沒親人回去幹啥？”杜威擦著玻璃酒杯搖頭道，“難道傳言是真的？”我眼巴巴地看著眼睛瞪得老大的杜威。

　　“你忘了啊？我上次和你說過，傳聞她和繼子有一腿。她可能回去找他。”杜威好像發現重大的新聞線索，得意洋洋地分析道。

　　“去！你這種人最無聊了，背後亂說別人壞話。”我真反感杜威的猜測。雖然陳姐有複雜的家庭背景，但是我不希望別人說的那樣不堪。

　　“我無聊，你還不是一樣找我這個無聊的人打聽。”杜威翻白眼，他覺得我這種人像個小偷想偷東西，還要教育別人偷竊是犯罪。我不想搭理他了，他就知道這麽點消息。我擔心陳姐因為我才避開，如果真是這樣以後在這繼續工作該有多難堪。

　　一周後，陳姐終於出現在酒吧裏。她的臉色很難看，根本不像剛休假回來。我憂心忡忡，擔心自己亂琢磨的事變成現實。趁稍微空閑時，我敲開她的門。

　　“陳姐。”我戰戰兢兢地叫道。“嗯，什麽事？。”她低頭看著桌前高起的賬本，無心地應道。我很少遇到她這麽冷淡，回想曾經的激情澎湃，恍若冰火兩重天。

　　“也沒什麽啥事。我……我隻想來看看你。”我不知如何開口，直接問她回香港是不是為了躲避自己？這樣肯定讓她多尷尬。她現在這種態度明擺著不想和我糾纏。她抬起頭，望向我。我們四目相對，似乎彼此眼中都有無數的話要說。

　　她害怕地轉移目光，歎息道：“小楊，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別問了好嗎？知道太多對你不好。你還年輕，好好努力會有前途的。何必和我這種人攪和在一起。”她自我解嘲，我於心不忍。

　　“陳姐，你別這麽說好嗎？是我自己……自己喜歡你。”我走上前，鼓起勇氣道出這句話，這話我想了很久。我喜歡陳姐，那天才會意亂情迷。

　　陳姐一驚，閉上眼睛痛苦地道：“你別傻了。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喜歡你這種傻小子，跟你在一起不會有什麽前途。你也保護不了我。”陳姐的話像利劍一樣刺穿我脆弱的心髒，我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殘忍的事實。我驀然垂下高傲的頭。

　　“你應該知道我也是從服務生做起的吧？”她看著窗外的路燈，悠揚地道：“我那時年紀和你差不多，因為家裏供不起讀書，早早步入社會。沒文化隻能幹些簡單低賤的活。做服務生，端盤子。我當時想法很簡單，隻憑雙手的努力，總能好好過活。但是我就是因為傻才到酒吧這種藏汙納垢的地方來工作，這裏哪有什麽清白世界。年輕時我也算漂亮，很清爽的那種。我不喜歡化妝。”

　　她從抽屜拿出一支雪茄煙，點上，狠狠地抽一口，吐出一陣煙霧，繼續道：“有幾個客人一直很喜歡我，總讓我去服務。還說要我不幹了，跟著他們供給我一切。我知道那是做金絲鳥，見不得光的髒。我都拒絕了。隻有一個客人讓我留心。他像個白領經常來，但是他從來不呼朋喚友地來鬼混。他總是一個人喝酒。我慢慢地留意上他，他也是個帥氣好看的年輕人，很容易吸引年輕的女孩。慢慢接觸多了，我也會和他聊上幾句。有一次快打烊，人很少，他讓我陪他喝杯酒。我想這麽熟悉了就答應他。誰知這杯酒改變我的一生，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騙走我的貞節。”

　　我的心陣陣抽痛。她出神的眼睛似乎要滴落出鮮紅的血。

　　“那以後，他還來酒吧糾纏我。有一次我不小心躲進一個VIP包廂，第一次見到我後來的老公。他是香港商人來內地談生意。那年他已有六十八歲。他看我一個小女孩怪可憐的，沒責怪我，反而將我留在他的包房。他連續來我們酒吧五次，最後一次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回香港，做他太太，他很喜歡我，說我很像他年少的同桌。”

　　“他坦然地說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回大陸，年紀大了要退休。他給我三天的時間考慮，如果我願意就直接去他的酒店找他，三天後再也找不到他。”煙霧繚繞中，陳姐慢慢說著，好像後麵的事都與她無關，人隻有痛到麻木時才能如此平靜。

　　“我是個女人，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想有個溫暖的家。有個愛自己的老公，有個可愛的孩子。第一次喜歡的男人無恥地對我做這種醜事。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再去實現夢想。那時我很單純，把男女之事看得無比崇高，不像現在的都市的風塵女子這麽開放隨意。我想就這麽算了吧，在這種地方，我這種人還會有啥幸福。我去找他，同意跟他去香港，至少那樣我和家人都會有富裕的生活，其它的夢我再也沒有了。”她癡癡地笑起來，好像譏嘲自己曾經充滿夢想的幼稚。她眼神有些殘酷，殘酷地將自己的醜陋傷疤揭開給我看。我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一樣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