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難求

第12章 衝出牢籠

我按鈴找來那個年輕的護士。

　　“你能告訴我今天幾號嗎？”我滿臉認真地問道。

　　“6月7日。”她笑吟吟地道。

　　“6月7日。”我驚呼一聲，今天對我來說是多麽重要的日子。

　　“怎麽了？”

　　“你能借我筆和橡皮嗎？”我神情焦急地看著她，然後又不好意思抓著自己的衣角靦腆地說，“再借我十塊錢吧。”

　　她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點點頭說：“好。你跟我來吧。”

　　去她辦公室的路上，她告訴我，她叫衛玲，讓我不要總叫她小護士，不然在醫院內很多人會回頭。笑容確實是用來溝通彼此的最好語言，她的笑像春天和煦的風吹開我心中寒冬的陰冷，讓我感受人世間的一絲暖意。我從來沒有奢望過，這種暖會在我的心間駐紮，陪我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我拿到想要的東西，謝她一聲後跑出醫院。

　　沒來得及換病號服，我在別人的驚訝目光中往學校狂奔，因為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到學校後我發現這裏的人全部是陌生的，很多學生在操場上等考。

　　“同學，你知道寧台高中高三二班在哪裏考試嗎？”我抓了一個人就問。

　　“這裏就是寧台高中。這裏的學生在我們青田中學考試，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他滿臉的不可置信。確實，有哪個要參加人生中最重要考試的考生會不知道自己要在哪裏考試的，而我就是。我顧不得向別人解釋，放開那個同學往外就跑。等等我，等等我，不要再次拋棄我。我心底默默祈禱上蒼，在上班的人流中穿梭狂奔，即使滿頭大汗，身上被汗水打濕的衣服緊貼到身上，我也顧不得那麽多，我要抓緊一切的時間趕往青田中學，那裏有我的夢。我做夢沒想到的即使在考試入場前趕到學校，我也進不了考場，我是否再次受到上天的愚弄？

　　“老師，求求你了。我真的是寧台高中的高三學生，你讓我進去吧。”我拉著攔住我要求檢查準考證的老師哀求。

　　“是啊。他是我們學校的同學。”“老師你讓他進去吧，我們這麽多人是不會騙你的。”我感激地環視周圍一些陌生的麵孔，第一次感受同學的友誼。我是孤獨的，從小時候就開始了，因為來自家庭太多的自卑讓我從來不敢去接觸陌生人。這是我第一次接受來自周圍人的關懷，當我以為自己已經被這個世界拋棄的時候。

　　“不行，這個是有規定的。”監考老師仍然斷然拒絕。周圍的同學都同情地望著我後魚貫地走入考場。擁擠的人群中，隻有我一個人呆立原地，像溪流中的石頭被命運的溪水無情衝刷，打磨。我感到頭皮發麻，眼睜睜地看著有扇沉重的大門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慢慢地合攏，所有的掙紮都已無法挽救。

　　“老師，讓他進去吧。我是他的班主任，這個是我的工作證。”一雙溫暖的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班主任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他的話此時對我而言猶如天籟，我感激地抬頭看了一眼。

　　“這個……”監考老師拿著班主任的工作證，猶豫許久。“好吧。我先讓他進入考場，但是你必須在他考完出來前讓學校開出他可以參加高考的證明。”

　　“好的，等考試開始我就回去辦，你放心好了，我的工作證在你手上呢。”他拍拍我的肩膀，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笑容，“一切都會好的。”

　　我點點頭，也開始排隊進入考場。我從來沒有寄予希望有人來幫助，更加沒有想到平時很少關心我的班主任伸出援手。“一切都會好的。”她知道了我的遭遇嗎？是出於同情才來幫助我的嗎？此刻，無論他出於什麽原因，都讓我對這個悲涼的世界中感受到一絲溫暖和關懷。我是幸運的，最起碼在人生的懸崖邊，我的同學和老師都伸出溫暖的援助之手。

　　也許連老天都來憐憫我這個還不太懂事的孩子，老天苦苦戲耍我近兩個月後，我終於順利地考完為期三天的考試。我再也沒見過梁主任，但是他在學校確實為我開很多綠燈，讓我這個特殊的考生順利參加考試。雖然我打心底不願意接受我母親用身體，用我父親生命換來的照顧；但是我知道，要活下去，要更好的活著，自尊已經不是那麽重要了。

　　接下來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直在醫院呆著，陪伴我的母親。她已經順利從監護病房搬到普通病房。隻是她再也不認識我這個兒子了。我感到十分痛苦和傷心。回想起來也許這對她來說是件好事；即使她醒來回憶過往，這份痛苦也足以讓她崩潰。我不想看到母親痛苦，更加不想看到母親再次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