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無法說話,但即使可以說話,也不敢開口出聲詢問了,隻能把一肚子的疑問強忍著。
時間在緩緩流逝。當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參天古木照進森林,蘇淺和上官陌終於停住了身形,楚飛被穩穩的送到地上站住,蘇淺將烈火錦收入了袖中。三人身上的那層光華被撤去。
算一算腳程,三人一夜之間已奔出千餘裏。此時早已出了乾州城和白淩城的範圍。入眼處依然是無邊無際的森林,腐朽的氣味更濃,昭示著這裏的人跡滅絕。
蘇淺已經明顯露出疲態,一夜之間長途奔襲耗費了太多的內力。上官陌卻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絲毫不見長途跋涉的勞累。他看了一眼蘇淺,柔聲道:“手伸出來給我。”
“幹嘛?”蘇淺低聲問道,底氣已有些不足。
上官陌握住她的手,手心溢出一團藍光,緩緩流向蘇淺的手心。瞬間她隻覺全身暖暖的,極為舒服,疲累的感覺一點一點退去。“不要,你也很累了,還拖著個楚飛,內力消耗的比我還多。”蘇淺往回抽了抽手。
楚飛這才知道原來一直拖著他走的不是蘇淺,而是上官陌。他嘻嘻笑著,“姐夫,辛苦你了。”
上官陌連一個眼神也沒給他,握緊了蘇淺的手,微有些皺眉,“別亂動!”蘇淺果然不敢再亂動,由他抓著她的手輸送內力給她。
“內力似乎又漲了不少,你現在怕是真的沒敵手了吧?”蘇淺笑道。
上官陌抿了抿唇,淡淡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時你也成了眼皮子如此淺薄的人了?”
蘇淺一噎,大眼睛瞪著上官陌,“我一直就是眼皮子如此淺薄的人,你若是現在才發現,可就晚了,你都是我的人了,想反悔門都沒有。”蘇淺哼唧著,一臉的霸道痞子相。
上官陌收回手上的內力,輕輕捏了捏蘇淺的鼻子,看著她痞痞的樣子,眸間染上愉悅的笑,“就算你眼皮子再淺薄些,我也就這麽將就了吧,誰叫你蘇淺都雙十年華還待字閨中,我不收留你還有誰能收留你?”
蘇淺看著他如詩似畫的眉眼,溫潤如秋月,真不想相信這話是打這個人口中說出的,太煞風景了。“陌太子,小女子就算老死閨中,您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保證小女子可以開心到老的活著。”蘇淺用鼻孔哼了一聲。
上官陌聞言眸子眯了眯,忽的溫涼一笑,“倒是我太閑了,操些沒有用的心。”他拂了拂衣袖,背過身去不看蘇淺。
楚飛本來一副看好戲的神態,瞅著苗頭不對,忙打岔道:“淺姐姐,姐夫,這荒郊野外危急時刻的,咱就先辦正事好不好?打情罵俏等回了雲都你們的小窩裏再繼續豈不是天時地利人和情也對景也對?這陰森恐怖的地方實在不太適合幹這事兒。”
蘇淺聞言撲哧笑了,橫了楚飛一眼,“怪不得楚國都盛傳你是風流世子呢,還沒及冠的小屁孩這就什麽都懂了?你一天到晚沒幹一件好事吧?”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上官陌,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拐在自己臂彎裏。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從來沒發生過一般,那樣的鬥嘴不過是餐前小菜或者是飯後甜點,雖然每日都有,但不能當正餐吃。
“走了,又餓又累的,吵架也得填飽肚子才能有力氣吵。”她又回頭看了一眼來路,唏噓了一聲,似是輕歎了一句,“還好天亮之前出來了。”她又罵了一句什麽,楚飛沒聽清,上官陌卻聽得清楚,她罵了一句“王八羔子”。
他嘴角抽了抽。這女人就是潑婦一隻。
往前撥開灌木叢走了大約百丈,忽的不見了灌木,方圓幾裏隻有參天的古木,地上也沒有落葉,打掃的極其幹淨。腐朽的氣味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如蓮似雪的清冽香氣。似乎還隱隱有些玫瑰的香氣。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進來,幽幽纏纏,忽明忽暗。
楚飛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還是那般景致。“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他扯了扯蘇淺的衣袖。
上官陌一把打開他的手, “是不是幻覺,你掐一下自己不就知道了?”
楚飛哼唧了一聲,“幻覺就幻覺吧。有這樣的幻覺也好。”
飛世子心想著自己決計不會笨到真去掐自己,如果能置身這樣的環境比方才在那恐怖的林子裏強了不知多少倍。
往前又行了百餘步,一座小院落出現在眼前,紅瓦綠牆,清幽雅靜。
“這裏居然會有個小院,真是神奇。淺姐姐,這難道是你的房子?”楚飛興奮地叫喊,好似幾百年沒看到房子了一般。
蘇淺笑著不言語,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挽著上官陌的胳膊緩緩走到院落前,叩了叩柴扉,裏麵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迎出來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老者一開門便半跪了下去,“公主,陌太子,你們來了!”他喜極,笑得渾濁的老眼裏閃著淚光。
蘇淺和上官陌忙齊齊扶起老者,“張伯,你折煞我和上官陌了。”蘇淺鼻子一酸,忙用手揉了揉鼻頭,把眼淚堵了回去。
這是她安排在這座森林裏的一道消息站,眼前的老人姓張,已在這座宅院裏獨居了十幾年。對於這樣一個老人,她是心懷歉疚的。
張老抹了一把淚,笑道:“公主和陌太子一路辛苦了,快請進屋歇息吧。”他往裏讓兩人,又看到身後的楚飛,打量了一眼,笑問道:“這位可是楚飛飛世子?果然是風流少年,長得俊俏。”
楚飛一聽,臉羞得嫣紅,他這名聲都傳到這深山老林裏來了麽?連那麽個遁世的老爺爺都知道他的風流名聲了。“正是楚飛。”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三人跟著張老往屋裏走去,這才看清所謂綠牆原來是生了碧綠的青苔,遠遠看去就如刷了綠色的漆,分外悅目。
將三人領進清幽幹淨的正房裏,張老倒了三杯茶,恭敬的放到三人麵前,又道:“公主,陌太子,飛世子,三位略坐坐,小老兒這就去準備早飯。”說著,便退出了房間。
三人累了一夜,滴水未沾,此時都有些渴了,端起茶水喝了兩口,茶水清冽甘甜,餘韻醇厚,頓時令人精神一振。
口舌一潤,楚飛便打開了話匣子,問這問那,將他一肚子的疑問全數傾倒了出來。上官陌和蘇淺卻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悠然自得的品茗賞花。房中擺放了幾盆珍品蘭花,此時花開的正好,淡紫的小花幽雅芳香,醉人心脾。
“這花好像是叫鴛鴦蘭吧?花開時必是花朵一對一對的,如鴛鴦一般。”蘇淺湊到花朵上,輕輕嗅了嗅空穀幽蘭般的清香。
上官陌點點頭,“是叫鴛鴦蘭。不過在西月國它還有個名字,叫做兩兩相望。倒也是貼切。”蘇淺在看花,他在看蘇淺。不知是花更美,還是人更嬌。
楚飛的疑問得不到回答,臉上鬱鬱的,也湊到兩人麵前看那幾盆花,果見花萼上的花朵都是雙雙對對的,麵對麵相望,煞是有意思。他腦袋擠在兩人中間,頭發還是淩亂的沒有梳洗,身上還有灌木叢的腐朽氣味。蘇淺吸了吸鼻子,一腳踹在他小腿上,“洗澡去,臭死了。”
楚飛被踹了個趔趄,抱著小腿喊痛不止,“你這個女人,還真是!姐夫,你該好好管教管教她了!動不動就對男人動手動腳,也忒沒點女人樣了!”
上官陌乜了他一眼,淡淡說了一句,“無須你操心,管好你自己,不然我的女人下次可不是踹你這麽簡單了。”
楚飛立即噤了聲。一雙眼滿含冤屈的瞪著兩人,一個粗魯無狀,一個冷心冷情,他真不想認識這兩人!
蘇淺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往南一裏地有一處溫泉,你去那裏泡一泡吧,順便把身上的臭衣裳也洗幹淨了,一會兒回來要是還有臭味,就立刻給我滾蛋。”
“還有溫泉?”楚飛眼睛一亮。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拎著衣角聞了聞,氣味實在不好聞,惡心地一副幹嘔狀,立即撇下兩人,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蘇淺看著楚飛一蹦一跳的背影,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她笑著搖了搖頭,對上官陌道:“我們也去泡一泡吧。”
拉起上官陌也不等他回答,出了正堂,來到東暖閣,推門進去,是一間小小的臥房,床榻上的被褥都是新的,麵料都是稀世的天蠶絲錦。
臥房裏麵有一麵屏風,屏風將臥房和裏麵的房間完全隔開。兩人轉過屏風,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四五丈見方的溫泉池,池水清澈見底,蘇淺衣裳也不脫,迫不及待的往池中一躍,整個人埋入溫熱的泉水中,全身的細胞立即被泉水蒸的活躍起來,十分舒暢。
上官陌好笑的看著她像隻鴕鳥般拱在水中,頭腳朝下,“這是什麽姿勢?”他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剝開外衣的盤扣,脫去外衣,順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身上穿著一件裏衣,優雅地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