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笑道:“楚太子何嚐不是好算計?其實你隻想讓克皇兄娶楚魚為皇子妃而已,卻故布疑陣,令人以為你想要的很多。”
楚淵也不由抿唇笑了,竟然大有英雄惜英雄的意味。
房裏的幾人此時才醒悟,兩人適才一番討價還價,不知埋伏了多少算計。讚歎的同時,也佩服得五體投地。
說到底,不過是在逼迫上官克做個抉擇。
蘇淺不由翻了個白眼。這兩人的花花腸子都九轉十八彎,簡直不是人。
“那就請宏隱大師做個見證,今日你我立下盟約,楚魚郡主和親西月,嫁與克皇子為正妃,兩國互結友好,五年之內各自休養生息,不得相互妄動兵戈。”楚淵衝著宏隱大師一笑,清聲道。
宏隱做了半天的觀眾,一語未發,此時樂得看見雙方化幹戈為玉帛,互結友好,樂顛顛的準備了紙墨,將兩人締結的盟約內容整齊書寫了,拿出印泥,三人都在上麵鄭重的按下手印,署上簽名,兩位太子蓋上了太子印,一式三份,各執一份。
然這各執一份的盟約書有什麽樣的效力,誰又真的能保證?他年若是兵戈一起,所謂盟約,也不過是廢紙一張罷了。
唯有被算計的上官克,怒衝衝一甩衣袖,恨恨掠出客房,不知去向。
袁靖今日算是見識了當世最傑出的兩位公子運籌帷幄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深覺十年寒窗滿腹詩書也不及這半日受教。蘇淺掃了一眼袁靖,看他神色便猜出他此時所想,不禁莞爾。
想著終有一日他會在這個時代的大染缸裏被浸染透,到時不知會是什麽顏色,但願不會是她不願看到的顏色。
楚子非父女被禁衛軍送下了山。這事不管是誰在幕後操縱,都隻是極少一部分人知情,楚淵發揮他翻雲覆雨的本事,牢牢扼死了消息流出去的渠道。天下間無人知曉清雲山上發生的這一幕事情。
一日後楚國便貼出皇榜詔告天下,楚魚被封為錦榮公主,和親西月,兩國締結友好。楚國百姓還沉浸在若羽公主出嫁的喜慶中,又得知將有錦榮公主和親西月,換來兩國之間的友好相處,都紛紛載歌載舞慶賀,似乎已預見戰爭將遠去,升平世界即將開啟。沒有人想過將一國和平寄在一個女人身上是否真的可行。
更沒有人去追究幕後是誰在操縱。
那日清雲山客房中的人除了楚子非父女和初出茅廬的袁靖,其餘人心裏都十分清楚兩人中了一種叫做春意濃的春藥,這種藥摻入檀香之中燃燒,不易覺察,藥性極毒辣,迷惑人的心智,任是絕頂高手也難以抵抗其毒性。
至於兩人為何同時出現在一間客房,又同時中了那般下作的藥,他們二人不說,幾人也再沒有人問起。畢竟這件事利多弊少,最大程度上解決了一觸即發的戰爭,眾人都樂見其成。
蘇淺那日和上官陌一起回到太子府歸雲苑,幫他換藥洗傷口,喂他喝藥吃飯,一直溫婉順從,絕口未提上官陌成為太子之事。
入夜,兩人都累極,早早便上床躺著了,侍女們都很識趣地不來打擾。兩人的身體都處於極度虛弱中,上官陌看似風華雅致的外表下,其實比蘇淺大病一場的虛弱身子強不到哪裏去。他歸來那日蘇淺探過他的脈,發覺他身上功力十成剩不到一成,顯然是受過極重的內傷。但兩人都裝作什麽也不知,隻是不想讓彼此難過。
心疼之餘蘇淺自然是尋來各種療傷聖藥給他服用。
上官陌將她環入臂彎中,語聲極輕,“蘇淺,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你是說做太子之事,還是設計上官克之事?”蘇淺揶揄地一笑,似乎並沒有任何不悅。
上官陌一笑,道:“果然你是猜到了,不過我三哥上官克不是我主謀設計的,我隻不過是略微給楚淵改了一下策略而已。”
蘇淺低低地笑了一聲,“真是隻狐狸,這一改,是不是把本來不利於西月的結果全變成了你的好處?”
她並沒有問起楚淵是何策略,也沒有問起上官陌又是如何改了楚淵策略。倘或她曉得,楚淵本來要算計的人,是上官陌,也許後來的後來,便沒有了後來。
上官陌嘴角揚起,將她的臉往懷裏靠了靠,低眉溫柔的看著她,“狐狸還不是沒逃過你的眼睛?”他唇貼住她的額頭,聲音變得極輕:“我不是說這件事,我是說我做了西月太子之事。”
蘇淺微微笑了笑,“不過是一個身份而已,你還是一個你罷了,你不說便不說,我豈會怪你故意隱瞞?就像你喜歡的隻是一個蘇淺,而不是蘇淺身後那一堆名頭,我也隻是喜歡一個你而已,而不是你身後的那堆榮耀。我曉得你不說是因為你根本不屑這個身份。”
上官陌抿唇一笑,眸中點點光華。這樣的蘇淺,如此善解人意,怎能不叫人傾心?“也不是不屑,不屑的話就不會接這枚令牌了。”他輕輕一歎,“這個位置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它也重要,在我手上,至少可以掣肘父皇,令他不那麽容易明裏暗裏的掀起腥風血雨。”
蘇淺抬起眼眸,看著他道:“你在冥國做出那麽大的動作,將他精心謀劃的成果毀於一旦,他怎麽還會把太子之位傳於你?”
上官陌清冷的哼了一聲,道:“他想給上官克,奈何上官克被我困在楚國,根本回不去,其他幾個皇子都是些酒囊飯袋,誰也當不起這個位置,他隻能選擇我,才可能維係他的江山。”
蘇淺鳳眸眨了眨,“是你把上官克困在了楚國?”她想起那日在楚子恒府上找到的那幅畫像,眸光閃了閃,道:“楚夢心儀的人不是你,根本就是上官克,你是如何讓她拒婚的?”
“你知道楚夢心儀的是上官克?”上官陌挑眉,懷中的女人一臉慧黠的笑,那表情似乎在說一切盡在掌握。
蘇淺扁了扁嘴,“開始是不知道的,後來在楚夢房間的暗格裏找到了一幅畫,畫的是上官克。女子暗藏男子畫像,能說明什麽?自然是心儀於他。我後來想她既心儀於他,為何又會拒婚呢?開始以為是楚淵在掌控她,畢竟當時牽涉楚子恒的案子,楚淵有理由那麽做。誰知原來是你在背後搞的。”
上官陌涼寒一笑,“我不過是問她是想要上官克活還是想要他死。沒想到她對他的心意倒是很真。她拒婚,我便趁機將了你大舅舅楚皇一軍,促使楚淵提前收拾楚子恒,如此也就耽擱了三哥的回程。”
蘇淺想到如今還癡癡傻傻的楚夢,想著雖然她助紂為虐,幫楚子恒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但畢竟也是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子,如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情竇初開,心底裏都珍藏了一個情郎,願意為情郎做一切事情。她輕輕歎了一聲。
上官陌看著她,溫聲道:“是在為楚夢歎息?”
蘇淺點點頭,又搖搖頭。這一聲歎息,大約是為天下所有女子一歎,也包括她自己。她不也是同其他女子一樣,落入上官陌的情網中不能自拔?甘心為他而生,為他而死。她抬眸看著上官陌,不再去想這個問題,回到開始的話題上,“怎麽你接掌太子之位要封閉消息?今日若不是你自己亮出身份,我都不知道你坐了那位置了。更別說別人了。”
“也不是封閉了消息。我是在冥國接了太子之位,我父皇也在冥國,自然要等到他回西月才能詔告天下。我先他離開,他這個時候大約也回到嵐茨城了,估計用不了幾天詔告天下的皇榜就該貼出來了。”上官陌輕聲說道。
蘇淺皺眉道:“這麽說你要回西月,參加賜封太子的大典?”才剛見麵她,她自然不想他離開。
上官陌看著她皺起的小臉,笑道:“你希望我回去?”
“自然不希望。才剛見麵。”蘇淺撅著嘴,小聲嘟囔。
蘇淺的回答令上官陌愉悅一笑,將她往胸前攏了攏,“沒有什麽大典,我不會回去的,他想怎樣整就怎樣整。反正我這個太子不過是空有虛銜,不似楚淵掌握著楚國的大權,連楚皇也要看他的臉色。”
蘇淺挑了挑眉,“這樣也行?他能允許你不回去?”
上官陌笑道:“我雖沒有楚淵手中的掌國之權,但也不是無能之輩,他有本事就來楚國抓我回去,沒本事就自己想辦法。”
蘇淺吃吃笑出了聲。這個男人的本事她最清楚。大約現在稱他無冕之王也不為過,他跺一跺腳,估計四國都得顫一顫。“你不回去,要那麽個破位置有什麽用?難道你以為你父皇是什麽泛泛之輩,可以任由你萬裏之外遙控他?”蘇淺笑問道。
上官陌在她櫻唇上輕啄了一下,柔聲笑問:“你擔心的還真不少,都不累麽?乖,睡覺,給我好好養好身體,抱著一把骨頭還真是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