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是不想搭理皇後的,但牽扯了若羽公主,她不知怎麽的就是不願意看她受責難,終還是放下了成見,施以援手。
楚皇自然不會相信她的話,但麵子還是要賣的。況且他也是極寵若羽公主,自然是不願再重罰她。當下就坡下驢,哼道:“看在淺淺的麵子上,就饒了你們這一回,還不快滾回你宮裏去!”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今日起你也禁足!”
若羽公主偷著向蘇淺眨了眨眼,蘇淺忽的恍悟,敢情所謂的害怕這丫頭全是裝出來的。皇後自然是沒對她有多大的感激之情,開始的趾高氣揚,如今的丟人丟份,隻令她心裏的嫉恨又多了一重。
蘇淺眼睛餘光掃了楚辰一眼,皇後是他的生母,她受了罰他該是不好看,但她並未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情緒來。她暗想著未必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天生會打洞,皇後這兩個子女都不像她一般小肚雞腸小人之心。
皇後同若羽公主退出了禦書房,楚皇才收斂了怒氣,目光轉向蘇淺,看出她氣色不太好,他關切地問道:“是那日嚇壞了麽?都怪舅舅不好,讓你以身犯險。”
蘇淺收起了笑意,聲音冷凝地道:“驚嚇倒不至於,能牽製一些他的力量,就算真的受些驚嚇也沒什麽。隻是沒想到他不過是派了些烏合之眾,主要力量還是用在了皇上大舅舅身上,沒幫上什麽忙,很慚愧。”她心裏想著那日的人馬也並非不濟到全是烏合之眾,隻不過是上官陌的人馬都是萬中選一的高手,才令他們看起來不堪一擊。不過就算那日刺殺她的人全是精銳之師,想必她的舅舅楚子忌也不會派一兵一卒援助於她。
“淺淺過謙了。那日文城之役不僅殲滅了他兩萬五千人馬,還拿住了楚景,才致使他亂了方寸,說到底,舅舅該是感謝你才是。”楚皇似乎並未將她冷凝的語氣放在心上,自顧自說著話。
蘇淺嘴角動了動,道:“不過是各有所圖罷了。剛好我和皇上舅舅是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而已,感謝的話就不必了。”
楚皇剛欲說什麽,卻聽楚淵插話道:“淺妹妹今日來見父皇,是有什麽事吧?”他深知蘇淺對文城之役諱莫如深,再說下去,隻恐怕犯了她的忌弄得又是兩不愉快,趕緊阻止了楚皇的話。
楚皇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眼眸有一絲會意。
“的確是有求於皇上舅舅,不過也不是無條件的求,我想和皇上舅舅換一個人。”蘇淺眸光定在楚皇臉上,聲音裏有一絲慵懶。
楚淵挑眉看向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來。楚辰看向兩人,目光朗朗,沒有什麽情緒。
楚皇饒有興味地看向她,“哦?淺淺說說看。”
蘇淺嘴角揚了一下,道:“皇上舅舅英明睿智,我不說也該猜到了。楚夢肖想上官陌,弄的天下皆知,我很生氣,不想她就這麽死了,剛好我手上有個對我無甚用處但對皇上舅舅舉足輕重的人,就是楚景。皇上舅舅覺得呢?”
楚皇沒有立即回答,看向楚辰道:“辰兒覺得你淺妹妹的提議如何?”
楚辰略思索了一下,笑道:“兒臣覺得淺妹妹說的的確有些道理,楚夢終究是一介閨中女流,就算不死也未必能翻出大天來,而楚景,卻是楚子恒的唯一兒子,留下他便是留下無窮後患。況且楚夢到了淺妹妹手上,以淺妹妹的本事必然能將她製服於股掌之間。”
楚皇點了點頭,並未馬上做出決斷,而是問楚淵的看法。
楚淵看了蘇淺一眼,道:“兒臣不是如此看法。楚夢的智謀膽色遠在楚景之上,留不得,她必須得死。”
蘇淺挑了挑眉。
楚辰道:“太子皇弟覺得她比淺妹妹的智謀膽色如何?”
楚淵笑道:“淺妹妹的智謀膽色自然是難逢敵手的。但若是單就此事而言,應是難分高下。”
蘇淺眸光投向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遠。
楚辰臉上無甚表情,“哦?願聞其詳。”
“楚子恒滿門抄斬,她卻能讓淺妹妹保她一命,你說她智謀如何?”楚淵挑眉道。
楚皇一直靜靜傾聽,不作任何反應。
蘇淺忽然大笑起來,笑聲朗朗,連眸中都碎出笑意來。“皇上舅舅如何定奪?你的兩個兒子說的都有些道理呢。”
楚皇看著她,笑道:“那淺淺有沒有更好的理由來說服舅舅把人給你呢?”
蘇淺沉思了一下,道:“有倒是有一個,不過不知道算不算理由,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動皇上舅舅。”
“你說說看。”楚皇揚眉。眸子裏閃過一絲精光。
蘇淺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慢悠悠道:“她手上有可以幫助皇上舅舅克製上官屠的東西。換句話講,也就是說,她可以決定楚國與西月是戰是和。皇上舅舅,不知道這個理由您可滿意?”
“哦?”楚皇身子往前湊了湊,隔著案幾看著蘇淺,眸中閃爍著光芒,“可是真的?是什麽東西?”
蘇淺學他的樣子往前湊了湊,趴在他的書案上,嘴角一抹玩笑,“皇上舅舅可以不相信淺淺,反正是戰是和,全由您定奪。至於是什麽東西,現在不能告訴您,我得從她身上找回麵子後才能告訴您。”
楚皇在蘇淺臉上看了一陣,又把目光投向他的兩個兒子。
楚辰站在書案一旁,眸光靜靜,仿佛事情和他一點關係沒有,他隻是個旁聽者,沒人問他,他便沉默著,有人問他,他便說上一兩句。
楚淵走近蘇淺,打量了她片刻,似乎要看到她心裏去,探究一下她究竟是何意。她笑意吟吟迎著他的目光,不閃不避,卻也不讓他看透她的想法。
須臾,他開口問道:“你確定要留下她?哪怕她將來會給你造成不可估量的麻煩,哪怕她可能會傷到你,也要留下她?”
蘇淺但笑不語,目光投向楚皇,等待著他做出決定。
楚皇似乎在衡量得失,深邃的眸子神色變幻,須臾,他身子往後挪了挪,退回原來的位置,聲音堅定有力,道:“舅舅可以答應你饒她不死,但她必須關在天牢中,你若要見她,就到天牢裏去見。至於楚景,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你若願意給舅舅,就把他的人頭送來吧,如果你還想留著他,就留著吧。”
蘇淺挑眉一笑,道:“那就把他的人頭送來吧,黃泉路上也好和他老爹做個伴。”
楚皇一副隨你便的表情。
蘇淺站起身,嘴角含著笑,看向楚淵道:“太子表哥是要留下來處理政事還是要回府?”
“回府吧。”楚淵輕聲道,轉身向楚皇請辭。楚皇擺了擺手,沒說什麽。
蘇淺又看了一眼楚辰,對他點頭一笑,轉身便往外走。楚皇望著她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麵色一頓,忽然聲音低沉的道:“淺淺,就算舅舅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也是情非得已,你真的不肯放下成見,原諒舅舅麽?”
蘇淺頓住腳,不回頭看他,隻冷冷地道:“皇上舅舅,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改變不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無法挽回,淺淺能在這裏和您拋卻恩怨,站在一條陣線上,已經不易,皇上舅舅還求什麽呢?”
楚淵眸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她臉上溫涼一如既往,看不出情緒。
楚皇無奈地歎了一聲,再說不出什麽。
楚淵拉起蘇淺的手出了禦書房,往宮門走去。
蓮兒忙跟了上去。
兩人上了馬車,蓮兒沒有進車廂,和楚暮並排坐在了前麵。她猜著他們是有話要說的。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到了太子府。兩人在車上相互沉默著,一句話都沒說。氣氛卻也不是壓抑的那種,淡淡的,緩緩的,甚至是有些美麗哀愁的。
蓮兒有些糊塗了,這兩人不該說話的時候話比誰都多,該說話的時候卻又都沉默不語了。但主子的事不是她一個下人能懂的,她隻能在心裏瞎擔心。
下了馬車,楚淵問道:“午膳和我一起用吧?”
蘇淺搖頭道:“我先去看看墨淩,他傷的不輕。表哥自己吃吧。”
楚淵唇角一抿,微微點點頭。“也好。”兩人在門口分開,一個前往龍淵閣,兩個走去歸雲苑。
到了湖岸邊,吊橋依然沒修好,連個工人的影子都沒看見,主殿也沒有人修繕。蘇淺想著楚淵這幾天也真是忙壞了,這都好幾天了也不派人來修。她飛身掠過湖麵,落在梧桐樹下,掃了一眼破敗的主殿,無奈一笑,往西閣樓走去。
轉身的時候,眼角餘光掃見一抹豔紅,倚在東閣樓的門框上。她衝他磨了磨牙。
走進西閣樓,杏兒正在煎藥,墨淩坐在桌前看著什麽東西。見她進來,他放下手裏的紙張,衝她一笑,“事情辦完了?”
蘇淺點點頭,歪著腦袋看了一眼他看的東西,問道:“是鳳閣的密報?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