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淩瞪著他,一股怒火直衝腦門。他拍案而起,怒道:“上官陌,你若再敢叫一聲淩美人,我!”
上官陌橫了他一眼,未等他說完,忽然放下手中的折子,人如輕煙一般向外掠去,順手將蘇淺攔腰抱起,掠出房門幾十丈才落下,人方一落下,就聽見一聲巨響,煙塵迭起,歸雲苑的主殿塌了一半。下一秒,墨淩從煙塵中狼狽竄出。
蘇淺無語望天,這算什麽事?
這兩人一個打爛了人家的百年金絲竹做的吊橋,一個又弄塌了人家寶貴的歸雲苑主殿。她隻覺得沒臉再在這兒住下去了。
墨淩落在兩人不遠的地方,冷哼了一聲,兩手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蘇淺被氣的哭笑不得,這人要掀人家房頂,不知道要自己先躲出來的麽?倒把自己差點活埋了。她蘇淺的人都是這般弱智麽?
上官陌給她一個的確是的眼神。
流雲流月兩人被巨響驚到,從耳房跑了出來,隻見主殿煙塵滾滾,不見了一半房頂,頓時驚愕得下巴快要掉了。
東閣樓的上官克亦被驚醒,站在二樓房門口探出一個腦袋來,見主殿不見了半個房頂,他撲哧一樂,笑聲整個歸雲苑清晰可聞。蘇淺向他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幸災樂禍的家夥!”她衝他喊了一句。
他縮回腦袋,再不見人出來。
楚淵和白蒙在芙蓉殿的涼亭裏正對弈,遠遠看見煙塵滾滾,自歸雲苑的方向升起。楚淵很是無奈的撫額一歎,道:“今日就是我太子府的災難日。”
白蒙溫顏一笑,道:“今日這棋是下不成了,楚太子還是快些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吧。”
楚淵苦笑道:“改日再同蒙太子一決高下吧。先失陪了。蒙太子就在這芙蓉殿休息吧,這裏環境清幽,我想蒙太子應該喜歡。”
“甚好。多謝楚太子。”白蒙點點頭,微笑道。
楚淵也不再耽擱,施展輕功向歸雲苑而去。須臾,掠過沒了吊橋的湖麵,落在岸邊,一眼瞧見滿身灰塵的墨淩,雲淡風輕的上官陌及娥眉緊蹙的蘇淺。
“丫頭,備水,爺要洗洗這灰塵。”墨淩掃了一眼楚淵,對流雲流月吩咐一聲,扭頭大步向西閣樓走去,經過上官陌和蘇淺身邊時,他用不大的聲音對上官陌道:“拆的好。”他聲音雖不大,卻足夠楚淵聽見。
蘇淺望了上官陌一眼,楚淵也向他這邊望來。
“的確拆的好。”上官陌望著墨淩去遠的背影,縱使一身塵土也難掩蓋他霽月風華。他鳳眸裏隱去了什麽。
蘇淺給了他一個未置可否的眼神。
畢竟上官陌他有那個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手。但她也絕對相信墨淩不是個君子,陷害人這種事情他做來很是順風順水。
楚淵望著絕塵而去的墨淩和雅致風華的上官陌,隻覺得誰拆掉的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是那個最無辜的。他得罪誰了?那個農夫和蛇的故事絕對就是講他的。他這收留的不是蛇,是破壞力極強的狼啊。
“二位看來今日住不成歸雲苑了。太子府二位相中哪個院子,可自行前去,淵得找人來修繕歸雲苑,不能奉陪了。”楚淵依然一臉的雲淡風輕,彷如拆的不是他家的房子,而是鄰居家的,他看個熱鬧,不鹹不淡說幾句惋惜的話。又彷如這主殿並不值錢,隻是個普通不過的泥胚房,拆了也不值得心疼。
蘇淺陪著笑臉道:“太子表哥,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天地可鑒!”
“淺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不過是間房子而已。你們換別處去休息吧,這裏灰塵太大,小心嗆著。”楚淵淺笑道。
他眼眸轉向塌陷的主殿,似乎半句話也不欲再多說。
上官陌掃了他一眼,未置一語,也不辯白,也不澄清,拉起蘇淺向對岸掠去。
蘇淺連句話也沒來得及說,便被他拉到了對岸。
她一臉憐憫的看了一眼佇立在歸雲苑殿前的楚淵,輕聲道:“唉,表哥的災難日。”
“其實我更想毀了那株梧桐,本來想給墨淩加點助力來的,我怕你太子表哥一怒之下將咱們趕到大街上,讓我們露宿街頭,就得不償失了。”上官陌低聲道。
蘇淺瞪了他一眼,心想著這些男人都是瘋子,一點底線也沒有了。
“去哪裏住呢?太子表哥都不管咱們了。”蘇淺有點發愁的道。
“芙蓉殿不錯,那裏環境清幽,又有清雲山的活泉水可以烹茶,閑來無事還可以在芙蓉亭對上一弈,就去那裏吧。”上官陌提議道。
蘇淺眨巴眨巴眼睛,心道陌皇子您是湊熱鬧上癮了麽?才人家蒙太子去那裏喝茶,太子表哥肯定已經把蒙太子安排在那裏住了,您是故意的吧?
“走了。”上官陌看了她一眼,“再晚一會兒芙蓉殿也沒得住了,真該睡大街去了。”說著,他步履輕緩地往芙蓉殿方向走去,不見走的有多急,卻眨眼間已在十丈外。
蘇淺拍了拍臉頰,她自認臉皮夠厚了,但比起這人,她深覺還需要大大的修煉。她捂著臉跟上他的步子,尾隨著他往前走。
他回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清淺,問道:“你的臉是怎麽回事?沒臉見人了麽?”
蘇淺眼皮在手掌下眨了眨,她很想回答是,但隻怕這人到時會真的讓她沒臉見人。“才沒有。”她手從臉上挪開,臉色因為剛才捂著有微微的紅潤,更襯得嬌顏如花兒一般鮮豔,上官陌眸光定在她臉上片刻,忽道:“你還是把臉捂上吧,真的沒臉見人了。”
蘇淺怒瞪了他一眼,加快腳步向前走去。沿著由歸雲苑的湖中引出的一條明渠,經過兩座院落,便看到一個不大的湖麵,湖中一池碧荷,隨風起舞,十分繁茂。時節並未到芙蓉花開的季節,隻有幾株早醒的,吐出了小小的花苞,含苞未放,卻已見妖嬈。蘇淺想起墨淩所抽之簽便是芙蓉,簽上說他人間第一清貴花。她想著那簽不知道別的準不準,墨淩這一支卻是極準的,也隻他配得起這“人間仙品”四字。
湖上一條石徑,曲徑通幽,在湖心辟出一間小小的涼亭來,亭中擺著一張石桌,桌上有未完的一局棋。自是方才楚淵與白蒙下的一局棋。兩人掃了一眼那局殘棋,棋局繁複,剛過中盤便涵蓋了天下陣法十之六七,足見下棋的兩人腹中深藏乾坤。上官陌隻瞥了一眼,見蘇淺似在研究其中棋路,拉起她的手腕,輕聲道:“走吧,一盤棋而已,有沒什麽看頭?”
蘇淺翻了個白眼,心想著都是腹有乾坤翻雲覆雨之人,天下在他們眼中也不過一局棋而已,一局棋不過就是他們手中消磨時光的玩物,自然是沒什麽看頭。
她被他拉著穿過石徑,來到芙蓉殿。眼前是一座兩進的小院落,沒有歸雲苑的高屋廣廈,但貴在精致,如深閨女子的繡樓一般,琉璃瓦,鬆綠牆,淡粉的茜紗格子窗,雕花的廊簷,無不透出精心的設計和綽約的風情。
“還是這地方好。舒服。”蘇淺似歎似讚,眸光流露出歡喜之色。
上官陌笑道:“果然毀的好,不然怎麽能因禍得福,住到這裏來呢?”
白蒙立在廊簷下,遠遠望著兩人迤邐而來的身影,臉上一抹微笑。
他的笑是永遠定格在臉上的,仿佛天塌地陷也不會改變。
蘇淺隻在彌勒佛臉上見過那種笑,她想著這人若非有彌勒佛大肚能容笑口常開的本事,那就是太會偽裝了,永遠不會給人看到他的真實內心。無論是哪一種人,無疑都是最可怕最難以接近和相處的人。
上官陌和楚淵也是永遠隱藏了內心的人,但他們一個風華天成清傲囂張不屑偽裝,一個乾坤在胸翻雲覆雨不必偽裝已令人難看透。
兩人走到近前,蘇淺先自笑道:“蒙太子,這回咱們可是做了鄰居了。墨淩這個臭小子發神經把歸雲苑拆了,我們隻能投奔你來了。”
關鍵時候,還是出賣墨淩為上上策,上官陌她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白蒙笑道:“歡迎之至,歡迎之至。有你們二位做鄰居,蒙的榮幸。”
上官陌向他點了點頭,拉著蘇淺向後院走去,並不欲與他多說。
前後院並無甚太大差別,隻不過前院比後院視野開闊些,可以看見芙蓉亭和一湖的碧荷。白蒙立在前院,他們自然是不會做出強搶的行為來,欣然前往後院而去。
白蒙似乎絲毫不在意上官陌的冷淡,臉上掛著那一抹標誌性的微笑,目送兩人的背影。蘇淺回頭向他歉意一笑,被上官陌拍了一下腦袋,她扭回頭怒瞪他一眼,伸手揉了揉被他拍的生疼的腦袋,嗔怪道:“你是我仇人嗎?這麽用力!”
上官陌瞥了她一眼,如玉的手去撫摸她的頭,動作絲毫不見溫柔,“很疼麽?我以為你不怕疼呢,眼睛長到腦袋後麵,路都不看,撞到什麽或摔倒了怕比這個要疼十倍不止吧?”他聲音不大不小,不溫柔但並無怒氣,也絲毫未避諱白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