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去了不久,便送來幾本厚厚的密折,顯然是已經經過人閱覽,按事情輕重緩急壓縮成最精煉的幾本。畢竟不在自己地盤上,不能弄一大堆的折子給他看。這一點他的人和蘇淺的人做的都十分到位。
蘇淺懶得動彈,天下就那麽些個事,她該知道的,他必然會知道,他知道了要麽會幫她料理了,要麽會告訴她,所以她並不急著看密折。
她窩在軟榻上閉目發了一會兒呆,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上官陌說:“也許真該去喝杯茶的。七舅舅七舅母都在他手上呢。我倒是有一點不明白,那兩個人雖然身份不低,但還不至於對他有太大用。他大費周章弄走他們,卻又秘而不宣,真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急什麽。他若是因為你而綁了他們,必然會以他們為籌碼來和你談條件。若不是因為你,就該由別人來煩心此事,你不必擔心。兩個活人比兩個死人對他有用的多,他知道分寸。”上官陌邊看折子邊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是不是你知道了什麽?”蘇淺扭頭看向他。
“我說過吧,你太感情用事。讓你清理一下你的人,你總下不去手。他們是楚子忌的人。”他輕描淡寫的道。
這個他們,自然說的是她的七舅舅七舅母。
蘇淺謔的一下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著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急切中,她聲音有些幹燥沙啞。
“你急什麽。”上官陌溫柔一笑,道:“他們雖然是他的人,可並沒有出賣過你,關於你青門的事,他們也未向他透露半分。消息不是他們走漏的,你青門另有細作。”
蘇淺頹然的坐回軟榻上。她自然是急的。隻是並非著急他話裏的意思,而是著急他這一番話還有誰知道。楚子玉夫婦輔佐她十餘年,她豈能不知他們的身份。容忍他們也隻是因為上官陌說的那般,他們並沒出賣過她。半晌,她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關於他倆。”
“知道的不多。他們應該是有什麽把柄握在楚子忌手上,才不得已聽命於他,隻是為他辦過幾件事而已,並未將青門的事泄露給他。一個月前有人出賣青門。起初我以為是他們,一查,不是,後來你把他們送來楚國,我以為你是知道了什麽,又不忍下手,所以將他們支開,誰知不是,你是另有算計。誰想他們一到楚國就失去蹤影,開始我也覺得是楚子忌扣押了他們,想從他們身上知道些關於你的事情,後來才知道是白蒙把他們劫走。”
頓了一頓,挑眉看著蘇淺,“你和楚子忌也是有交易的吧?這一趟明為尋找他們,暗裏是另有事情做吧?”
蘇淺瞥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就知道什麽事都瞞不過你。其實我也沒打算瞞你。之前你西月和昆國發生一場戰爭,不大,也不小不是嗎?白峰來借兵,我父皇早年間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就是我出生的時候他明明有機會殺掉我,卻沒那麽做。因為這個人情,我父皇不得已借了二十萬兵馬給他。你也知道,這二十萬兵馬被你父皇吃掉了。
可我懷疑這裏麵藏了貓膩,他們戰爭是假,想吃掉蘇國兵馬是真。於是我就開始查,一查才知道這裏麵還有我四舅舅的事兒。他居然和你那好爹上官屠是一夥的。這個混賬,為了把破椅子,居然出賣自己的親兄長,自己的國家!我琢磨著白蒙綁了我七舅舅他們也是楚子恒他在中間搞的鬼。真是個混賬!”
她連罵兩個混賬,顯然是氣急。“我大舅舅也不是什麽好人,二十年前就和我那好外公做套兒利用我母親挑起欲挑起陳齊戰爭,後來沒得逞而已。那時也是和你老爹上官屠合作的的吧?都他媽不是消停的主兒。一把破椅子有什麽好爭的!”她又補了一句。
上官陌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好笑,道:“椅子後麵可是萬裏錦繡江山,不世之功勳,千古留名。他們自然看重。”
蘇淺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個更大的牢籠。累死他們!還不世之功勳,千古留名,死了過個三五十年,連骨頭都爛成花肥了,留個名有屁用,又不是活個千年萬年的。”
“千年萬年那是烏龜和王八。”上官陌笑道。
蘇淺也撲哧一樂,“對,都是些個烏龜王八蛋。”
上官陌看著她無奈一笑,道:“蘇淺,你罵的可都是你我的長輩,他們是烏龜王八蛋,那我們是什麽?”
蘇淺扭頭凝視了他片刻,忽道:“你是小王八蛋。我不是。”她繃著臉,一副認真的模樣。
上官陌望著她好笑的模樣,鼻孔裏哼了一聲,笑道:“我可不想活個千年萬年的,到時候你不在了,我一個人為了不寂寞地活下去,大約是要找許多個年輕漂亮的妻妾的,她們若是比你漂亮,我自然喜歡,若是找不到比你漂亮的,我豈不更沒意思?”眸光一閃,“其實你也沒什麽看頭,我估計找個把比你漂亮的還是能找到的。”
蘇淺眯著眼睛看著他,一步一步向他緩緩逼近,危險的氣息在她周身流淌。
上官陌但笑不語,靜靜望著她。
走了兩步,她忽又停住腳步,收斂了危險的氣息,悠悠道:“你隨便找吧,最好多找幾個,把你累的精盡人亡。做個枉死的千年烏龜。”
“蘇淺,你找死是吧?”上官陌黑了臉,磨牙道。
蘇淺甩頭不看他,重新走回軟榻窩著。抿唇一笑。
“你如今都懶的連你自己青門的事情都不管了麽?”墨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蘇淺抬頭望去,見他換了一身墨色錦袍,俊美裏透著些冷峻。
如今他做明衛,不必再隱藏身形,他反倒將以前常穿的白衣換成了墨色的,蘇淺知他是嫌自己長的太過俊美,穿白衣顯得過於軟媚。墨色卻可以給他的俊美增添許多英氣。
“沒什麽大事的話,你看著處理就成了,事事都要我過問,想累死我麽?”蘇淺眼皮都沒睜一下。
墨淩橫了她一眼,拖了把椅子往桌前,坐在了上官陌的對麵,手中拿著幾本鳳閣的密折,往桌上一攤,認真看了起來。再不看兩人一眼。
果然是一副幫她處理公務的姿態。
“你累死也是在別的事情上累死,公事上累的可不是你。”半天,墨淩丟出一句。
上官陌挑眉看了他一眼,道:“淩美人這是換了策略了麽?”
墨淩橫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答話。伸手隨意拿起一本密折,甩向蘇淺,密折準確無誤的落在蘇淺身上,力道不輕,砸的蘇淺嗷的一聲坐了起來,他哼道:“本來就夠傻了,再不用用腦子你會很快變得比豬還傻。”
上官陌瞥了眼蘇淺,悠悠道:“早就讓你動手清理一下身邊的人了,你瞧瞧你都用的些什麽人?有這麽對主子大呼小叫尊卑不分的下屬麽?不過他有一句話說對了,你再不用用腦子會變得比豬還傻。”
蘇淺翻了翻眼皮,無語地看著眼前兩個男人,一個貌美若春之花,一個尊華似秋之月,同樣的極品,也同樣的嘴毒。她極其智慧的選擇了沉默,這倆人她誰也得罪不起。
“公主,你還沒嫁給他吧?怎麽家事都開始交給他管了麽?”墨淩哼了一聲,看蘇淺還窩在軟榻上沒看密折,催道:“那個是和鳳閣凰閣兩位閣主有關的,你確定不看一下子?”
蘇淺“哦”了一聲,想著怪不得他甩給她,看來她是真的腦子秀逗了,一點小事情都反應不過來。
翻開密折,見上麵寫道楚子玉夫婦自皇宮見過楚子忌之後,確在宮門口遇見過楚子恒,但三人交談過後便分開,彼時白蒙尚在來楚國的途中。
“你什麽意見?”蘇淺問墨淩,知道這折子他是看過的了。
墨淩搖搖頭,道:“不足為據。”
蘇淺明白他說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足以證明楚子恒是抓了兩人的主謀,“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他們確實有交易。”蘇淺若有所思的道。她這位四舅舅還真是不能小看了。
“其實你滿可以去向白蒙當麵求證。我覺得他會告訴你實話。”墨淩建議道,低頭繼續看折子。
上官陌瞥了他一眼,他又給瞪了回去,“她的心在你這裏,就算那兩人對她有想法又有什麽可懼的?你是對自己不自信吧?”墨淩譏諷道。
墨淩做了她的隱衛十年,他認識她的時間並不比上官陌短多少,對她的了解,也許比她自己都深。這些年看著她一步一步深陷,他比誰都清楚她對上官陌的感情到了何種地步。因此他也更清楚再不可能有誰能走進她心裏。
對於他來說,能看著她幸福,就足夠了。表麵上對上官陌冷嘲熱諷,心裏卻還是認同的。
上官陌哼了一聲,道:“自不自信也不關淩美人的事。倒是你,究竟是哪一麵的?你要她去找白蒙,是要白蒙覺得楚閣主對她很重要麽?是想為白蒙再加點談判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