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任由蘇淺牽著,跟隨她的步伐。
這樣跟隨著一個女子的步伐,在別的男子來說簡直是恥辱,但由他做起來,卻絲毫沒有違和的感覺。他依然是那個高踞雲端俯視世界的上官陌。
“皇伯伯!皇伯伯!”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女子尖銳的呼喊。蘇淺與上官陌腳步頓了頓,似未聽見,依然往外走去。
“皇伯伯!”喊聲越來越近。
一名侍衛奔跑入殿,急聲道:“皇上,平安公主硬要闖上金殿,微臣等怕硬攔會傷了公主。”
“這個丫頭,還嫌犯的錯不夠大嗎?!攔住她!”楚子忌聲音中有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侍衛剛轉身往外走,就見楚夢一身狼狽闖入殿內,跪在門口,淒聲道:“皇伯伯,皇伯伯,夢兒錯了,求您饒了夢兒,夢兒一心隻在陌皇子身上,不想誤人誤己啊!”
她話落,眾人的眼光便齊齊看向上官陌。那人顏色一丁點未變,溫潤風華,雅致傾城。也難怪天下女子皆為他瘋狂,更有楚夢這樣的連生死也不顧了,違抗聖旨不算,還為他闖上金殿來!
隻可惜,那樣的人,卻不是什麽人都能染指的。不由都為楚夢掬了一把同情淚。
再將目光轉到和上官陌已經雙宿雙棲的蘇淺身上來。一場爭寵的好戲,這樣的場景自然不會忽略被危及地位的得寵者。雖然闖上金殿的姑娘純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但出於人類的同情心多是獻給弱者,哪怕蘇淺是最無辜躺槍的那個,也未掙到多一些的同情。
那個女子隻合被仰望,誰又能有本事同情她?
傾城絕色的女子卻隻是淡淡看著狼狽的姑娘,未著一語。
楚子恒的臉色難看到極點,看看龍椅上端坐的同樣臉色難看的楚子忌,他半分不敢動。
蘇淺的眼眸眯了眯,忽然鬆了上官陌的手,急走幾步到楚夢身邊,冷眼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地、狠狠地、問道:“楚夢,你就這點伎倆麽?就這點伎倆想要博得上官陌的心怕是難呢。”
楚夢一愣,抬眸望向蘇淺,她臉色蒼白,比平日白了不止十倍,發絲淩亂,淚痕猶見,身上的衣服依然是那日壽宴時穿的衣服。細嫩的脖子裏一圈深紫的勒痕觸目驚心。
“淺姐姐?”她聲音嘶啞。
“還沒傻,知道我是你淺姐姐。”蘇淺冷笑一聲,依然道:“隻是我卻沒有你這樣覬覦姐夫的妹妹。”
蘇淺忽然飛起一腳,直直踹向楚夢胸口。楚夢即使有幾分武功,又怎敵得過她傾力的一腳?刹那身形如斷線的風箏,向殿外飛去。
“淺妹妹!”
“淺淺!”
“夢兒!”
楚淵楚子忌楚子恒三人齊齊驚呼出聲。
“皇上大舅舅,這女子違抗聖旨在先,私闖金殿在後,在我大蘇國,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不過楚國的律法我不太熟悉,也許沒有這麽大的罪過,畢竟她是皇親國戚,平安公主,犯點小錯應當沒什麽的。畢竟,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都是瞎扯。”蘇淺唇角一抹譏笑,看著殿外,連轉身看一眼楚子忌也不曾。
楚子忌的臉白了紅紅了白,一時分外好看。
楚子恒指著蘇淺,憤怒溢滿胸口,氣結道:“蘇淺,你,你不要欺人太甚!雖則她有錯,但好歹,她也是你親表妹!況且,她犯了法自有楚國的律法來製裁,還輪不到你論長短!”他疾速跑向殿外,再顧不得君臣禮儀。
蘇淺冷哼了一聲,身子讓了讓,讓楚子恒過去,冷聲道:“四舅舅這話可是說的可就令淺淺不明白了,今日裏你楚國文武百官可是看的清楚,一直受欺負的是淺淺,而不是別的什麽人!被人搶了男人的是淺淺,被人強拖了做替罪羊的也是淺淺!如今四舅舅還倒打一耙,冤枉淺淺,你楚國君臣就是如此是非黑白分明的麽?淺淺真是領教了。”眸色愈黑,望住楚子恒一字一頓:“難不成,你們真當蘇國長公主是泥捏的人,誰願意來捏一把誰就來捏一把?四舅舅莫非忘了?蘇淺前來楚國,一路上踏的可是血流成河累累白骨!”
冷冽的話語聲聲入耳,不明真相的人聽得雲裏霧裏隻剩恐懼,了然真相的人聽得觸目驚心,更是恐懼。腦子裏浮現出文城那一段密案,兩萬五千名訓練有素的死士,她做得何其幹淨利落,連個風聲也沒透出來!
楚子恒看惡魔一般的眼神,狠狠瞪了她一眼,直撲向殿外的楚夢。
楚子忌眸光深斂,深不見底。
“淺淺,如今也出了氣了,差不多就行了吧。”楚淵走到蘇淺身邊,溫聲道。
蘇淺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楚太子此言差矣,本宮一行一動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不被踐踏,何談出氣?楚太子是要置本宮於不義麽?”
楚淵無奈地皺了皺眉。今日真正領教了蘇淺的一張利嘴,橫豎都能找出她的理來,還叫人無言反駁!
上官陌緩步上前,拉起蘇淺的手,不管龍椅上高高在上的那位,也不管正耐心勸說的楚淵,向殿外走去。須臾,來到楚夢身邊。
蘇淺踹楚夢那一腳力度拿捏的恰到好處。楚夢窩在楚子恒臂彎裏,氣血翻騰,嘴邊殘留著血漬,地上一灘鮮血,心口痛得徹骨,卻仍清醒著沒昏過去。
上官陌連個眼神也沒給地上奄奄一息的姑娘,雙眸隻凝望著蘇淺,語氣極冷:“楚夢,肖想蘇淺的男人,這樣的下場是輕的。若再有下次,你不是喜歡鬧自盡麽?本皇子不介意送你一程。”
楚夢的眼眸中湧上頹敗。這個男人,連個眼神都不曾給她。“淺姐姐,夢兒要求不多,隻求能跟在他身邊,哪怕做個使喚丫頭也行。”她轉向蘇淺,一雙美眸滿含淚水,我見猶憐。
蘇淺哼了一聲,冷笑道:“使喚丫頭?你也不怕丟了恒王爺的人!再說,上官陌是誰?西月六皇子,天下第一公子,身邊會少了使喚丫頭?”再冷哼了一聲:“我這人有潔癖,不喜歡和人分享男人。”
她聲音不大,隻夠眼前幾人聽見。上官陌聽了個清清楚楚,眼眸中布上笑意。
楚子恒猛抬頭望向上官陌與蘇淺,眼睛裏布滿恨意。
上官陌瞥了他一眼,忽然轉身對金殿上的楚子忌道:“楚皇,素聞楚國律法嚴明,今日陌算是開了眼界了,楚國的律法竟是如此的‘嚴明’!”他雖人在殿外,距離楚子忌百丈之遙,聲音卻如微風輕送入殿內,殿上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刹那間,蘇淺心中的冰雪盡消融。
有個人是如斯懂她。有個人真的肯為她不懼權勢,不懼艱險。
楚子忌臉色一黑,片刻,沉聲道:“來人,將楚夢收押入天牢,容後審訊。”
殿上的文武百官齊齊一凜。今日終還是見了血光。
楚子恒顫聲喊了一句,“皇上!”
楚子忌假裝沒聽見。
有士兵上來押楚夢,楚子恒抱著楚夢的身子不放,楚夢推開他的手,聲音微弱的道:“父王,女兒不忠不孝,您就不要讓皇伯伯為難了。”她臉色灰暗,似已絕望。
楚子恒終是鬆開了手,任由士兵將她帶走了。
蘇淺對視著上官陌,眸中凝上一抹笑意,嘴角揚了揚,道:“走吧。這烏煙瘴氣的地方真是呆夠了。”
上官陌點點頭,笑道:“的確很令人厭煩。天色也快午時了,咱們去找地方吃飯吧。”
方還是言語犀利如刀殺人於無形的人,拉起蘇淺,翩翩而去。
偌大的朝堂靜寂得鴉雀無聲,楚皇麵色昏暗,眸光幽深地盯著那一對月白人影,良久,一甩衣袖,從龍椅上站起,徑直自偏門走了。
“退朝。”
太監一聲尖利的喊聲,眾人如得大赦,潮水般向外湧去。
金殿之外一片綠蔭下。
“去哪裏吃飯?”蘇淺抬眼看向上官陌。
上官陌淺笑道:“你說呢?肚子真是餓了。最好是可以快點吃飯。”
蘇淺嘴角揚起,輕笑出聲,“這個點兒,禦膳廚房該準備好午膳了。最近的地方也就隻有那裏了。”
兩人相視莞爾,齊齊一展身形,向皇宮的禦膳廚房掠去。
雖非自家庭院,卻是輕車熟路,穿華庭過紫苑。
盞茶功夫,便落在禦膳廚房的屋梁上。
廚房內忙碌成一片,熱氣騰騰的飯菜擺了一大長桌,執事太監正吩咐人將飯菜按等級裝入食盒,給皇上和各宮娘娘送去。
蘇淺今日打算做個真正的梁上君子。嘴角抿起一抹壞笑,悄聲躍下房梁,隨意拿了個食盒,又揀了幾樣兩人都愛吃的菜裝入食盒,順便弄了一壺酒手上,轉身又回到房梁上。
青天白日,蘇淺以極快的身形征服了禦膳廚房所有宮人們的眼睛。
扯了扯上官陌的衣袖,低聲笑道:“外麵陽光正好,咱們去野餐吧。”
上官陌溫顏一笑,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青絲。
底下的太監宮女們依然忙得團團轉,蘇淺已同上官陌手挽著手,拎著食盒飛出了禦膳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