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低頭品著杯中酒,如玉的手指輕輕敲著杯壁,聲音清澈別致,自成一串音符。臉色溫溫,眸光盯住蘇淺,深不見底。
蘇淺精通樂理,聽出他所傳達的意思:走到哪兒都是一身桃花。她哼了一聲,手指敲著桌子,亦成一串音符:你也不遑多讓,天下女子誰不心儀你?身邊就有兩位現成的嬌滴滴的美桃花。
那就互相剪一剪吧。嘴角一挑,上官陌放下酒杯,起身道:“如此,一起走吧。晚了怕討不到壽酒喝了。”
蘇淺笑道:“是啊是啊,快走,這裏離三舅舅家好像還得過兩條街呢。”說著,挽起了上官陌的胳膊一同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頭笑道:“辰表哥,麻煩幫我們把賬結了吧。”
楚辰十分冤屈:“我這還成了你的跟班了?結賬這樣的事情也得替你做。”雖如此說著,還是給了掌櫃一錠銀子,大方得連找零也沒用,隨著出了門。
“淺姐姐,你等等我們嘛!”楚魚拉著楚夢追了出來。楚越楚錚兩人也追了出來,見上官陌拉著蘇淺的手,撇撇嘴,並不敢十分上前。
“淺姐姐,你有了心上人就不搭理我們了,我真是傷心死了。”楚魚拖著楚夢追上蘇淺,邊走邊埋怨。
“我如今年紀大了,愁嫁,有個人肯要我,我還不得趕緊把他看住了?”蘇淺好笑地看著楚魚,這小姑娘說話直爽,性子極是可愛,可能這些年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遇到這樣天真的姑娘,如同國寶熊貓一樣稀少,便覺有些喜歡。
但這個喜歡也隻是有些而已,她如今自覺心理上的年齡已算個老字,性子愈發淡泊,並不大容易喜歡上什麽人或物。
“切,淺姐姐糊弄我。淺姐姐長的漂亮,就算再大些,求娶的人也是能排滿整個雲都。定是你覺得我話多,所以討厭我。”楚魚握住蘇淺胳膊,哼哼道。
“沒有,我很喜歡你。隻是這個人太優秀,天下哪個女人不覬覦他?我必須一步不離看住了他。”蘇淺笑著。
楚夢走在一側,嘴唇咬得有些發白:“街上都傳言陌皇子鍾情淺姐姐,非淺姐姐不娶呢,淺姐姐多慮了吧?”
蘇淺看了眼楚夢,暗笑一聲,這小妮子這是在套話呢,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
上官陌不等蘇淺答話,便悠悠道:“本皇子喜歡她十年多,自然是非她不娶的,隻是她太不讓人省心,所以本皇子也才隻好寸步不離看住了她,以免她惹是生非。”
分明是回應蘇淺方才說的寸步不離的話。蘇淺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楚夢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一分,但不過一瞬,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便強自鎮定,道:“陌皇子和淺姐姐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如此鶼鰈情深,真是令人羨慕呢。”
“羨慕就不必了,夢郡主也是貌美如花,溫良賢淑的女子,將來必能找到位優秀的男子做伴侶。”上官陌連個眼神也不曾給她,語氣寒涼。
楚夢的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變幻不定,訥訥道:“陌皇子說笑了,楚夢貌不驚人,才疏學淺,哪敢當陌皇子的誇獎。隻盼日後能遇到一位良人真誠相待,也算楚夢的福分了。”
楚辰笑道:“夢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夢妹妹雖不及淺妹妹貌美,但也算是傾城佳人,況且又是我楚國四王爺的掌上明珠,將來必定可以選一位德才兼備家世上乘的郡馬。”
蘇淺想著這位大表哥雖然也是才學優秀聰明伶俐之人,但比楚淵一肚子的彎彎繞差了不是一星半點,所以身為皇長子的他才沒能當上太子反而讓楚淵搶了位子。
楚越楚錚插不上話,尾隨在蘇淺身後跟隨,眼角瞥著上官陌,見他一直雲淡風輕的表情,絲毫未將眾人放在眼中,單是這份囂張驕傲的氣度,便是他們所萬萬不及。一時臉色頹敗。
穿過兩條街道,先是縹緲的樂聲入耳,緊接著三王爺楚子軒闊氣的府邸便撲入眼簾。高牆廣院,朱門闊匾,門前兩對石象尤為威武。門口寬綽的街道上停了小百輛馬車,一直排出去一裏地。看來來祝壽的人還不少。
可見軒王這個手握重兵的武將在朝中還是很有威望的。
蘇淺和上官陌一直手挽著手,進府時都不曾鬆開。
門口守衛見大皇子幾人去而複返,心裏正納悶,忽見眾人身後跟了兩個天仙般的人物,就算不認識,也猜出了那樣風華絕世的兩人是誰,一邊驚異著這兩個人怎麽悄無聲息就來到了楚國軒王府,一邊恭恭敬敬的行禮,頭也不敢抬一下。
院子裏燈火通明,將本就精致美麗的庭院照得美輪美奐。
筵席卻擺在一處湖心亭上。一般世家的湖心亭其實都是不大的,三王爺府的湖心亭卻是別具一格,不僅大的可以擺下幾十桌筵席,且精美絕倫,亭中有亭,水中有水,花木扶蘇,處處匠心獨具。
幾人到了湖邊,正等船來擺渡,蘇淺與上官陌手挽手,對視一笑,忽然雙雙飛起,如一對比翼鳳凰,又似驚鴻過影,飛過百丈寬的湖水,翩然落在了亭中心的歌舞場上。
這一手輕功端得驚人。這兩人比翼雙飛的做派卻是更驚人。
歌舞樂曲驀地停了下來。
一時幾十桌人全都看愣在那裏。這情景,是天外飛仙麽?
待看清了來人,猜度出兩人的身份,所有人呆怔更甚。
以前隻是在市井中聽過兩人的傳說,什麽絕世風華什亙古未有,什麽美貌絕倫天下第一,極盡誇張。但傳說這東西,以訛傳訛,越傳越玄乎,有幾分真幾分假?當成八卦一聽尚可,信以為真便未免天真。如今見到真人,單是那份輕功,便已令人側目,更遑論兩人的傾世之姿。
可見傳說也不盡是謠傳。
楚辰幾人自襯輕功無法飛躍百丈湖水,隻能坐在船上緩緩渡過去。
楚子軒坐在上首,忽見蘇淺和上官陌飛過湖水,落在眼前,不由一愣。
楚子軒旁邊幾位王爺及楚國重臣也是一愣。
但終歸是戍守邊關的戰將,手握五十萬精兵的兵馬大元帥,練就了一副處變不驚的好本事。片刻便已整理情緒,親自下了座位迎出去,朝著上官陌拱手一禮,笑道:“淺淺,陌皇子,你們怎麽來了?真是稀客,快請上座。”
今日的主角都起身迎了出去,宴上諸位客官呼啦啦全站了起來。
引起騷動的淺陌二人卻沒看見一般,形容淡淡。
“自然是來給三舅舅拜壽來的。”蘇淺微微一笑,手始終沒鬆開上官陌的手。
上官陌淺淡一笑:“若說是專程而來,軒王爺怕也不能相信。不過,雖然不是專程而來,隻是隨蘇淺遊玩,路經楚國,但適逢楚三王爺大壽,怎能不趕來湊熱鬧。上官陌且祝楚三王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蘇淺手指在他手心裏畫圈圈。
果然是浸淫在權力中心的人,漂亮話說起來舌頭都不打卷。
楚子軒一笑:“如此,多謝陌皇子了。”轉而瞧著蘇淺,笑容裏倒有幾分親切:“淺淺,怎麽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就來了?”
蘇淺笑而不答,伸長了脖子一一看過去,七個舅舅除了七舅舅楚子玉和大舅舅楚皇沒有到,其餘全在此了。倒還算齊全。她和這些位舅舅的情分,雖不及與楚子玉之間的情分深厚,但麵子上都還過得去。
也隻是麵子上過得去。
施施然給其他舅舅見了禮,才回身道:“想給三舅舅一個驚喜嘛,沒想到到了文城下了好幾天大雨,耽誤了行程,還好是趕到了,要不然這驚喜可就隻驚不喜了。”
“三皇叔,別信她的胡話,我們在仙客來酒樓遇到她時,她正和陌皇子吃飯呢,根本不記得今日是三皇叔的壽辰了,還是辰哥哥提起,她才想起來的。”船距離湖心亭還有十餘丈,楚魚便腳尖一點躍上了岸,越過眾人落在蘇淺旁邊。
蘇淺翻了翻眼皮,想著嘴巴太直爽的人有時候的確是討人嫌的。但就不知楚魚是太直爽還是故意拆人台。臉上卻布滿笑,道:“誰說我不記得了?我還給三舅舅準備了壽禮呢。我不是說了麽,因為急於趕路一天沒吃飯,餓的走不動了才到那家酒樓充充饑的。鯉妹妹真是愛斷章取義。”
她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托在掌心,特特地展示給眾人看。楚魚一見那樣東西,頓時驚的說不出話來,支吾了半天。
眾人見了,一時也全都塑化在那裏。
有那樣的禮物拿出手,還有誰敢說,這個拜壽沒誠意。
蘇淺將東西送到楚子軒手上,楚子軒半眯著眼睛細看了半晌,一言未出。
隻見那是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玉,形如人體,通體呈月牙白色,玉的中心是血一樣紅色的液體,如人的血液一般順著紋路在流淌。
上官陌望向蘇淺,溫潤的臉上看不出別的顏色。蘇淺握了握他的手心,他亦沒有什麽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