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笑鬧了一陣,蘇淺心中的鬱鬱之氣消散了大半,春娘見蘇淺眉心鬱結散去,便道:“屬下在這呆的時間太長隻怕會讓有心人懷疑,不如換羽兒來服侍公主吧。”
蘇淺擺了擺手,“不用了,你且去忙吧。我自己坐會兒。我約了蘇啟陽,等他來了直接帶他上來見我。”
春娘便點頭,應聲出了房間。
蘇淺繼續躺回到軟榻上,懶懶的從桌上拿起一本書,見書名是《春閨夢》,書名直白露骨,蘇淺撫掌一笑,想著這春娘果然是個妙人兒,居然把這書給她找來了。
這書其實不過就是本香豔言情小說,女人都比較喜歡看。隻是古代這類書比較少,不似現代那般泛濫。所以也就稀奇了些。
蘇淺看了剛過一半,便聽見敲門聲響起。放下書,對鏡理了理衣衫,看看沒什麽問題,才走出屏風去開門。
春娘帶了蘇啟陽等在門外,蘇啟陽一見蘇淺,訝異了一下,但馬上恢複神色,點了一下頭。
“進來吧。”蘇淺微微一笑,轉身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蘇啟陽緩步踏進房間,春娘便帶上門下去了。
蘇淺淺笑開口:“冒太子蘇澈之名約世子前來,世子不會介意吧?畢竟孤男寡女,本宮也須注意些名聲。傳出去終究不大好聽。”
蘇啟陽微微一笑。這樣的解釋蒙別人還行,蒙他就嫌牽強了些。她蘇淺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多少還是了解的,莫說把持朝政,也莫說豢養私兵,單說這區區男女大防,她幾曾放在眼裏過?但她怎麽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約他來做什麽。
蘇啟陽笑道:“蘇國都城此刻都因為公主轟動了,想必不幾日這天下都該為公主沸騰了,公主卻還有這般閑情在醉春樓享樂,當真不是一般人。”
蘇啟陽自然指的是蘇淺在鬧市那一番驚世之言。
擺了擺手,蘇淺不置可否,笑容可掬:“坐吧,洛王世子。”
蘇啟陽本也不是個矯情的,大大方方坐在了蘇淺對麵。“不知公主約啟陽來所為何事?”蘇啟陽直接開門見山。
蘇淺想著這蘇啟陽何其對她胃口,長的器宇軒昂不說,說話都直爽利落。思索了一下,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明來意:“我想世子你成為公主府的人。”
蘇啟陽挑了一下眉。
蘇淺續道:“你要知道,我並非要你效忠蘇國。蘇國有你父王效忠,不需你再做什麽了。實在是我很欣賞你的才能,又喜歡你爽利的性格,不把你挖到我門下,心中實在不舒服。”、
“我願意。”蘇啟陽忽然打斷了蘇淺的話。
蘇淺一愣,不敢置信的看著蘇啟陽。
這幾日,對蘇啟陽這個人她還是做過一些了解的。兩人雖共一個祖宗,但血緣關係其實已經很淡,淡到了好幾代以外。他的父王洛王齊允洛是個驍將,憑的是戰功卓著而封王,他是洛王唯一的兒子,天性好武,不喜官場,愛結交些江湖朋友,一直賦閑在家。性子雖屬豪爽,卻不是個沒有謀略的人。甚至可以說,韜略甚深。
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喜歡做別人的武器的。蘇淺本來準備了一肚子的漂亮話來打動他,沒想到人家還沒聽她說什麽,二話不說,便嘎嘣利落脆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說我願意到你麾下,公主。”蘇啟陽再挑了挑眉,嘴角挑起一抹笑容,話說得擲地有聲。
蘇淺高興了。
揚了一下嘴角,眼睛裏都是笑意,強忍了忍笑意,拿捏出一副嚴肅口吻道:“你要知道你答應了我的後果。也許,我能助你成就一番大事業,也許,你一輩子就隻能隱姓埋名在我的手下。”
蘇啟陽爽朗笑了一聲,“大丈夫在世,若不能隨心而為,肆意活在天地間,就算能成就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又有何意義。”他聲音裏含著笑意,並不張揚,但說出來卻令人覺得這是何等的肆意張揚!
蘇淺看著他英俊的樣子,這樣的青年,真叫人喜歡。她便嘴角大大的咧開,笑意直達眼底。
往袖中摸索了一陣,一枚玄鐵的令牌落在她手上,小如嬰兒的手掌,通體黑色,上麵雕刻著一隻浴火鳳凰,栩栩如生。將令牌彈到蘇啟陽手上,嘴角帶著笑,話卻是一字一句:“這枚令牌,可以調動我在戎州的五十萬大軍,那是我全部的身家性命,是我私人的兵馬。我覺得,憑世子你的聰慧,大約是曉得我私下裏做過一些事情的。可能你沒料到我私自籌募了這麽多的兵馬,但今日不妨和你交個實底兒,亂世之下,我作為蘇國的長公主,需為蘇國的未來和我的家人打算,這些兵馬,是我私募不假,但也是得了父皇的允許的,是關係蘇國生死的一支兵馬。從今日起,這令牌就屬於你了。”
蘇淺言笑晏晏,話語輕輕淺淺,但在蘇啟陽聽來,那話卻重的不能再重。那枚小小的令牌在他的掌心重如天下。
抬眸看著蘇淺的笑臉,他什麽也沒說。沒有什麽豪言壯語,也沒有推卻,更沒有問你為什麽如此信我。
蘇淺很開心地笑了。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遞到蘇啟陽手上,一杯自己端了起來,輕輕地碰了一下杯,笑道:“但願這枚令牌,能讓你成就一番不世之功業。以茶代酒,幹了吧。”
蘇啟陽將那杯茶一飲而盡。
蘇淺揚了揚眉,也將茶一飲而盡。拍了拍蘇啟陽的肩,笑道:“聽春娘說今晚新花魁要來了,據說長的千嬌百媚,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色藝雙絕呢。比之上官閑有過之無不及。世子可以留下來,慢慢欣賞,我已經替世子買下了她的初夜,也算我替蘇澈還你的債。我就先走了。”
蘇啟陽一個趔趄。這人真的是一國公主麽?剛才說出那些將家國江山托付於他的話的人真的是她麽?還初夜!
蘇淺的身影卻已經悠然飄出醉春樓大門。大廳的人依然一無所覺。
晨起的陽光溫和地灑下來,透過新換的薄紗窗,像織金緞子一般,將房中物什鋪陳一遍。
蘇淺裹在薄被裏不肯露頭。霜白色的被子因陽光的映襯而染上一抹暖色。蓮兒已經在床前嘮叨催促了大半天。蘇淺終於不耐地拱出了個毛茸茸的腦袋出來,嘟囔道:“大嬸,大媽,求求您,就讓小的再眯半個時辰,不,一刻鍾也行。”
打從公主府建成之日,蘇淺愛睡懶覺已成了一樁公主府常談不衰的笑談。做起事來拚命,睡起覺來也拚命。
“可是,公主,馬車都已經準備好,大家都在等您啟程呢。”蓮兒皺著小臉。
蘇淺極其不情願的翻身下床,半閉著惺忪睡眼,迷迷糊糊中總算將洗漱穿衣吃飯這一套忙活完了,太陽已經很熱烈地照著鳳凰閣了。蘇淺抬頭看看太陽,又摸摸身上的衣服,哀哀歎了一歎,喚來蓮兒道:“來,蓮兒大嬸,給我換身薄一點的衣服。”
小丫頭磨了磨牙,表示對大嬸這一稱呼的抗議,不甚樂意地找來一套隻有兩層的紗衣,伺候蘇淺換了,咕噥道:“這才夏天剛開始呢,等到盛夏,您該怎麽辦?難不成還能穿一層紗?”
蘇淺不理她。換了身衣裳,原地轉了兩圈,隻覺渾身輕快不少。“好想念短褲T恤,好想念空調冷氣,好想念沙灘海風和比基尼。”蘇淺嘟囔著蓮兒聽不懂的話,移步下樓,徑直向大門走去。
大門口,一輛碩大的馬車等在那裏,雖不及那日鬧市中毀掉的馬車誇張,但這一輛,卻是真正的奢華,且奢華得十分雅致厚實。沉香木打造的車體,連榫卯都打磨得精細,嚴絲合縫到幾乎認不出,車壁上的山水浮雕,出自宮廷禦用的雕刻大師之手,連一抹雲一枝花都精致到無可挑剔。
車前端坐著墨翼,桃兒杏兒齊齊等候在馬車旁。
“上車了。”蘇淺嘟囔了一句,率先去掀車簾。
探頭上了車,一眼看見車裏躺了一個人。身材頎長,貌如美玉,手上正拿了本書閑閑翻看。這樣的做派,出現在她蘇淺的車上,不是上官陌還有誰。“你怎麽會在我車裏?”蘇淺瞪了一眼上官陌,上官陌隻還她一抹調笑。
蘇淺怒了:“墨翼!桃兒杏兒!你們都是擺設麽?看不見這麽大個活人在車上?”
墨翼驚詫的挑簾去看。車上有人!他委實不知。這個失職真是大了!見是上官陌,詫異的臉瞬間平靜無波。“公主,他可是陌皇子,武功出神入化的第一公子,屬下發現不了也沒什麽不正常。”
“屁話!這還是你無能的借口了!”蘇淺怒氣撒在了墨翼身上。
心裏明明知道上官陌的能耐若想斂了氣息不被人發現,天下幾乎無人可發現他,墨翼的本事雖大,離他卻還是相去甚遠的。發現不了實屬平常。但還是心中不平。因她也是掀了簾子才發現車裏有人,明擺著是主仆們都技不如人。與其說是在惱墨翼,不如說是在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