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一噎,一口飯把喉嚨堵的生疼,咳得眼淚快掉出來了。上官陌體貼的遞上一杯水,輕拍她後背,有些埋怨的道:“你是餓死鬼投胎的麽?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麽急做什麽?”
蘇淺猛灌幾口水,喉嚨終於舒服了。想著這人絕對是天下第一毒嘴。
她看向楚哲吃癟發愣的表情,憐憫地挑了挑眉。
少年,你挑錯對手了。
“表弟,吃飯了。”蘇淺揶揄道,將表字說的猶重。
楚哲看著上官陌雲淡風輕吃飯的樣子,忽如吞了一隻蒼蠅,半晌,惡狠狠拿起筷子,一如蘇淺開始時的狼吞虎咽,那表情似乎吃的不是飯,而是上官陌。
蘇淺好笑的看著他,吃飯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優雅如上官陌一般。“哲弟,你去參加蘇國的科舉考試吧。”蘇淺忽然道。
聲音又輕又柔的。
上官陌瞥了她一眼,如畫的眉眼隱了絲笑意。繼續不動聲色的吃飯。
楚哲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說話,繼續吃飯,蘇淺一直溫和又可親地注視著他,他直到吃完一碗飯,才道:“不去。”
斬釘又截鐵。
“你是怕考不好丟你師祖雪影老人的臉?”蘇淺眨巴著眼睛笑。
楚哲嗤笑了一聲,挑眉:“我會考不好?我若出手必是狀元。隻不過我沒那興趣。”
蘇淺盯著他看,“我看你就是怕考不好丟人現眼。”
楚哲忽然抬眸對視著蘇淺,嘻嘻笑道:“淺姐姐,激將法對我是沒有用的。別以為我才下山不了解這時世,天下可都傳開了,今科狀元可是要招駙馬的。你是怕別人得了狀元要娶你吧?”
蘇淺看著他古靈精怪的樣子,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是你表弟,不是你親弟弟,就算到時候他得了狀元,你也是要嫁的。”上官陌忽然冷冷插了一句。
蘇淺揉眉心的手重了重。她怎麽倒忘了這倒黴催的古代近親也是可以通婚的?到時候她皇上老爹非逼她嫁,她根本就沒有反駁的理由!親上加親嘛!
看看笑得黑心的少年,蘇淺小心髒就抖了抖。十五歲的小丈夫,叫她情何以堪。
想了想,眼前一亮,道:“沒關係,到時候你易一下容,以一個叫嚴青青的名字去應試,考完了你就開溜,到時候我父皇找不到你,也就沒辦法了。”
楚哲撇嘴嘲笑道:“嚴青青這名字聽著真別扭,淺姐姐,你還真是懶,連起個像樣的名字都懶得起,倒好,直接挪用自己的。難不成你不知道這天下沒人不曉得嚴青青是商界首屈一指的人物,還是個女人吧?監考官會讓她進考場?”
“重名不行啊?男人叫女人的名字不行啊?不叫嚴青青,用別的名字也成。”蘇淺話到一半,語氣軟了下來,到底自己考慮欠周詳,隻怪當時太震驚氣憤,腦筋沒轉過來。
“可是我為什麽要替你去考這場科舉呢?”楚哲挑眉。
蘇淺一頓,雙眸中燃起了兩束小火苗,怒狠狠瞪著楚哲,吼道:“沒有為什麽,必須去,而且必須考到狀元!要是不去,現在就給我滾回雲雪山!”
楚哲氣焰立刻小到零,很沒節操的道:“去,我肯定去!”
蘇淺立即轉怒為喜,笑道:“早這樣不就好了?非得姐發火你才低頭。”伸手在他腦袋上拍了兩下,“我吃完了,二位慢用,我回公主府了。”
說著,不等二人反應,已經施施然下樓去了。楚哲正欲說什麽,就聽樓下傳來蘇淺漸去漸遠的聲音:“你小子正經點,給我卯足全力去考,這次科考昆國的二皇子白譽也會參加,若是輸給了他,就給我滾回雲雪山再別出來!”
楚哲小腰一軟,滑下椅子。
不帶這麽玩人的好不好?白譽那可是名滿天下才冠四國的人,要說有什麽人可以和他一較高下,也隻有尚府的尚陌,西月國的六皇子上官陌,楚國的太子楚淵。四人並稱四公子。
楚哲還不知道尚陌與上官陌乃同一人,而且就坐在眼前同桌吃飯。若是知道,定然大跌眼鏡。
蘇淺卻及時提點了他:“對了,你對麵的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第一公子上官陌,也就是對麵尚府的家主尚陌,你可以向他請教一下學問武功,必然對你大有裨益。”
聲音及時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雖遠,卻難得可以令楚哲聽得清清楚楚。楚哲剛坐下騰的又站了起來,眼神怪異的瞪視著上官陌。
上官陌不緊不慢的拿絹帕擦拭手指唇角,動作輕緩優雅,聲音溫淡如白水:“雲小王爺天賦異稟,才華冠蓋,且是雪影老人教出來的才俊,想必不需要別人指教的。慢用,告辭了。”話落,人已經出了閣樓,直接翻牆回了尚府。仿佛就是為了吃一頓午飯而來的,吃完便走了。
楚哲望望兩人消失的門口,再看看所剩不多的殘羹剩飯,憤憤然地、怒衝衝地拿起筷子,狠狠吃了起來。
蘇淺來到大門處,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那裏。通體錦紅,四角綴以鵝黃色蠶絲瓔珞,瓔珞上係著雞蛋大的紫色寶石,看上去每一顆怕是都價值連城。但曉得的人都知道,實則就是四顆琉璃珠子,因為做工太逼真,看上去和真的寶石並無二致罷了。但這曉得的人,也隻限於她的近身之人。寶石唬外人還是唬得一愣一愣的。
奢華有餘,大氣不足,爛俗而不雅。蘇淺看著馬車,嘴角輕揚。這輛馬車全是為嚴青青暴發戶的身份量身打造。探身上了馬車,輕聲吩咐車夫趕車。
馬車緩緩而動,不大會兒工夫,進入鬧市區。外麵便傳來嘈雜的談論聲及吆喝叫賣聲。談論無不圍繞兩個內容。一是幾日後要舉辦的科舉,考中狀元者將被招為天下第一美人蘇國長公主的駙馬。另一個便是驚歎嚴府那輛奢華的馬車今日又招搖過市了,隻不知道那位招搖的嚴大小姐今日又會有怎樣的“英雄壯舉”。真是叫人無限期待。
蘇淺挑開簾幕一角,挑眸向外望去。隻見街道兩旁攤販雲集,人來人往,好不熱鬧。今日的街上似乎還多了些趕考的學子,給熱鬧的街市增添了一股書香與風流氣息。馬車過處,人群紛紛駐足行來注目禮,有大膽的甚至高喊“嚴大小姐好!”“嚴大小姐能否再高歌一曲!”
蘇淺微微一笑,忽然將簾幕大大的挑開,露出她絕世傾城的容顏,含笑看著人群。
時間仿佛停滯在那一刻,街上瞬間寂靜無聲,此時就算掉根針在地上隻怕也能清晰可聞。
世人隻知嚴青青此人富甲一方,但嚴青青此人長相如何,並無人得知。因她出門向來是麵紗覆容,十分神秘。
半晌,響起一片抽氣聲,有見過蘇淺的人驚呼出聲:“是公主!怎麽會是公主坐在嚴大小姐的馬車裏?!”“真的是公主!”
人群呼啦啦全跪了下去,萬民齊齊激動顫栗的高呼:“見過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
比見到他們的皇上大駕還激動。
蘇淺看向人群,人人臉上都充滿尊敬愛戴的神色,那神色不是麵對統治者時懼怕的尊敬,而是真正的奉若神明的崇敬。這些年她為百姓民生所作所付出,百姓都是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裏的。她覺得很欣慰。
“大家平身吧。”蘇淺麵帶微笑,聲音清淺,稍微注入了內力隨風送出很遠,令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清了清嗓子:“正如大家所見,其實本宮就是嚴青青。嚴青青隻是本宮為行事方便用的一個假身份而已。不過前幾日,這個身份已被人識破,深夜刺殺於本宮,當時幸得嚴府守衛森嚴,刺客未能得逞。經此一事,嚴青青這個身份已然失去意義,自今日起,世上再無嚴青青,隻有蘇淺。”
蘇淺突如其來的話令所有百姓震驚不已。人群裏一片騷亂,議論聲此起彼伏。
有震驚於蘇淺與嚴青青同屬一人的,有義憤填膺怒斥刺客心狠歹毒的,有懇請公主捉拿並嚴懲刺客的,也有擔心公主安危的。一時間場麵亂哄哄的。
蘇淺溫聲道:“大家稍安勿躁。蘇淺在此謝過大家的關心。大家放心,刺客已經落網。幕後指使之人,本宮也會不遺餘力將他揪出來。絕不讓心懷叵測之人危害本宮,危害蘇國社稷及蘇國百姓。”一席話借著內力送出,場麵頓時安靜不少。
一陣嗒嗒的車馬聲由遠及近傳來,馬車樸素雅致,不見奢華,車前端坐著公主府的侍衛首領墨翼。
蘇都城的百姓都識得這位冷臉的英雄。他就是公主府的門麵之一。
人群自動閃出一條路,馬車穿人群來到蘇淺麵前。
蘇淺緩緩下了馬車,向人群點了點頭,忽然出掌,掌風落處,那輛奢華的馬車化為碎屑,隨風飄飛,屍骨無存。
貴在趕車的人安然無恙仍在原處,甚至姿勢都沒變過,隻是由馬車上坐到了地上。
人群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