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夢雪恨得磨牙,“門主!”丹鳳眼瞪得似銅鈴,明明是怒,卻令人覺得嬌羞可人。
一屋子人全笑了。
“夢雪,還是原來的名字好聽!真的不用改了。”晏飛笑容堆滿整個圓圓的臉。
“是啊夢雪,我們不同意改名字。你不能改,我們都習慣叫你夢雪了。”胡不圖插嘴。
崔夢雪牙齒磨的咯咯響,“你們再敢叫我夢雪,看我不撕你們的嘴。”
“夢雪,一個名字而已,其實真的不必太在意。”麵色清冷的尹媚添了一句。
“連你這塊千年寒冰也取笑我!”崔夢雪怒目向尹媚。
尹媚嘴角微抽,“真沒取笑。”沒底氣地補充一句:“我不是千年寒冰。”
蘇淺見崔夢雪真有些怒了,拍了拍手,繼續老虎嘴裏拔牙:“老規矩,舉手表決。讚同不改名字的請舉手。”
除了崔夢雪,其餘六人都齊刷刷舉起了手,晏飛和蘇淺皆是舉起雙手。
蘇淺心髒抽搐,青門的這些頭頭兒們,沒一個不是喜歡湊熱鬧不嫌事大的。
“七個人,六票反對改名字,本門主宣布,少數服從多數,你以後仍叫崔夢雪。”蘇淺一錘定音。
崔夢雪氣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瞬間碎成無數片,“你們以後最好別有把柄落在爺手上。”
雖然氣怒,發過火,也就算過去了,畢竟一個名字而已,想他崔夢雪崔爺多麽豁達粗豪的一個人,何至於和這些沒見過世麵的一般見識。
“門主,這次把青門的閣主全召齊了,是有什麽事嗎?”胡不圖還是很厚道的,轉移了話題。
蘇淺看著滿地碎木屑,嘴角抽了抽。她臨時起意,卻委實沒什麽重要事情。起先是被上官陌氣得糊塗了。但六位大忙人雄糾糾氣昂昂地往覽花樓這麽一坐,她今日若說出實話來,怕是下場有如崔夢雪掌下的桌子。
今日需得付出點代價來才能逃過一劫。嘴角攢出個自然而然的笑,道:“沒什麽事,就是想大家了,叫大家來聚一聚。今日天氣晴好,外麵玫瑰和玉蘭也都開的正好,我請大家來賞花喝酒的。”
楚子玉與林嬌齊齊抽搐嘴角。果然是叫人來給她解悶的。有權就是好。其餘四人不明就裏,麵麵相覷了一會兒,崔夢雪拍掌道:“給你賣命這許多年,你也該好好犒勞一下我們了。我要喝你埋在玫瑰園十年的玫瑰釀。”
蘇淺翻翻眼皮。都是最會察言觀色趁火打劫的人。
蘇淺不甘心地道:“你倒是會借機敲詐。玫瑰釀也成,不過這一屋子的木屑歸你打掃。”
崔夢雪豪氣幹雲地拍手叫好。掃個屋子而已嘛,能換得一壇玫瑰釀,那也值了。
那玫瑰釀可是被眾人惦記了多年的,暗地裏包括楚子玉和林嬌及墨翼墨淩等眾人不知把玫瑰園翻了幾個底朝天,卻始終沒找到十年前蘇淺埋入玫瑰園的五十壇玫瑰釀。
一屋子人聽見要拿玫瑰釀來,齊齊眼睛一亮。
蘇淺看看眾人賊亮的眼珠子,無語望天,想著一群酒鬼,她珍藏十年的玫瑰釀今日怕是一滴也剩不得了。轉念又想起這些人對她的好,隻覺心裏一暖。那是多少壇玫瑰釀也換不來的情和義。容顏便柔和得能將寒冰也融化了。
打開窗戶,對著窗外道:“金子,叫幾個人,將庫房裏的幾個烤爐都搬到玫瑰園裏,將炭火點上,你再多多醃製些牛羊雞肉,弄些海鮮和小菜來,我要在園子裏擺酒。”聲音清淺,被蘇淺灌注了內力,隨微風一送,清清楚楚傳至金子耳中,金子忙領命去了。
蘇淺又吩咐道:“墨淩淩華,帶幾個人去對麵尚府,告訴上官陌,就說我要取走他家玫瑰園裏的五十壇酒,他會告訴你埋酒地點的。”
眾人聞言,齊齊抽搐。果然老大的心機深似海,埋在別人家園子裏,可不是他們就算找到累死也找不到!
墨淩的聲音傳來:“跑腿兒可以,不過得有屬下一壇才行。”
蘇淺沒好氣的道:“你還長能耐了,敢和主子談條件。”一縷指風彈出簾外,珠簾晃動,隻聽撲簌簌落地的聲音。墨淩的哎呦聲傳來。
“叫上墨翼,再去那府傳了綠桐過來,大家今日不醉不歸。”蘇淺戲弄完墨淩,笑著補充道。那府自是她的公主府。
墨淩揉著屢屢中招的臀部,翻牆往尚府去了。
喝酒這活兒他愛幹。為了美酒跑個腿他勉強也擔個好心情。
蘇淺轉回身,臉色變得也快,正色道:“我被人襲擊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雖然無驚無險平安度過,但此事疑點重重,背後怕不是那麽簡單。許多年來,各國勢力蠢蠢欲動,明暗勢力互相較勁,雖無大的戰亂,但今日我奪你一個城池,明日你剮我半城百姓的事從來不斷。”
輕輕歎了一聲,語聲一轉:“看樣子,隻怕這樣的小打小鬧不能持續太久了。近幾年四國傑出人才輩出,天,終是要大變了。各位都是我蘇淺最親近的人,我視各位如自己的父母兄弟一般重要。今日,蘇淺在此懇請諸位,若到烽煙起日,不求諸位為蘇國拋頭顱灑熱血,隻求各位珍惜自己的命。不管遇到什麽事,自己的命重過一切。”
這些煽情的話她平常不大說,但是該說的時候也不會吝嗇於言語。從數月前借給昆國的二十萬士兵在昆國與西月邊境消失得無影無蹤,到日前在郊外密林被一群烏合之眾襲擊,她敏銳地嗅到些危險氣息。況上官陌話裏話外,總有意無意地提點著她什麽,她雖還未抓到他話裏的重點,但也曉得總和時局脫不了幹係。
再世為人,她擁有了上一世不敢想的尊貴身份,榮華富貴,她很想也會盡全力握住,但這不是建立在別人以生命為代價的基礎上的。更何況這些人都是同她一起打拚,一起風刀霜劍走過來的。一將功成萬骨枯的事,她不能也不屑去做。換個天又怎麽樣,曆史從來就是這麽傾軋著往前滾動的。
眾人聽她的話,先是一怔,然後是深深的明了。多少年朝夕相處,他們早已深知這位蘇國長公主,嚴府的掌舵人,他們青門的門主是什麽樣的人。她喜歡銀子,喜歡權勢,喜歡榮華富貴,她一直不懈追求這些東西,但卻從未被這些東西蒙蔽了雙眼。情和義,才一直是她心底最重的東西。
但倘或真有烽煙燃起那一日,縱然她有話在先,他們也少不得戰場上留個甘灑熱血的名頭。
今日卻宜權且口頭應了她的要求。
“謹遵門主吩咐。”眾人齊齊起身,異口同聲道。
蘇淺揮揮手,示意眾人坐下,“七舅舅,七舅母,這次怕是要辛苦兩位去一趟楚國了。襲擊我的人是楚國的土匪,雖然這代表不了什麽,但總也與那幾位舅舅脫不了幹係。我不管他們要籌謀算計什麽,也不管他們和什麽人聯手合作,但我不會坐等他們算計到我的頭上。七舅舅和舅母是楚國人,那裏你們最熟悉,由你們去,最為合適。”
楚子玉點點頭。“自然。淺淺放心,我和你七舅母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不會讓誰算計了咱們去。”
蘇淺很有點氣派地頷首,道:“七舅舅和七舅母去我自然是放心的,隻是你們要謹慎小心。七舅母從凰閣多帶些精明強幹的人馬過去,以策安全。”
林嬌爽朗一笑,“放心吧淺淺,楚國那幾位雖然老謀深算,但你七舅舅七舅母也不是吃素的。”
蘇淺被她的笑感染,也跟著莞爾。
“那麽,我就敬候佳音了。”蘇淺笑道。
“尹媚,說說你兵閣的事情吧,戎州可一切順利?”蘇淺又問。
不容易聚齊六閣頭目,蘇淺想著還是順便問一句公務,也算五十壇玫瑰釀沒白犧牲。
尹媚清寒的臉色不變,回道:“最後一股流匪半月前被剿滅,戎州方圓五百裏流匪已清剿完畢,百姓全部遷移。咱們的兵馬已經全數秘密進駐戎州,建製也已全部改編完成,如今練兵順利,隨時可以上戰場。”
蘇淺笑道:“尹媚這個兵閣閣主果然不是蓋的。咱們蘇國朝堂的那些大將軍們恐怕也不及你的運籌帷幄。”
尹媚的臉上浮上一抹淡紅,看上去竟別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不自在的笑道:“門主沒人打趣了,來打趣屬下。”她一旁的晏飛就朝她多看了幾眼。
一旁的崔夢雪沒忘記被取笑的仇,咋舌報複道:“千年冰塊臉居然也會笑,笑起來還蠻有女人味的!”
尹媚臉上更紅了,氣道:“不及夢雪公子,美勝天仙,羞煞嬌娥。”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崔閣主夢雪公子今日做出正解。惱羞成怒,正欲發作,蘇淺走到他身邊拍拍他肩膀,笑道:“我的財神爺,說說你商閣最近情況如何吧。”
崔夢雪打落她的小手,扁嘴道:“一身銅臭味,就認得銀子,離我遠點!”
蘇淺不惱,依然含笑,“你身上和我身上味道差不多,也一身銅臭味,我就喜歡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