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這個嬰兒被稱為新安公主,是養在昆國皇宮裏的一個不被人待見的女嬰。而如今,她卻已是風華絕代、名動天下、萬眾矚目的蘇國長公主,淺蘿公主。她執掌朝堂指點蘇國江山的故事,茶寮酒肆街頭巷尾日日在傳說,簡直將她說成神祗一般。
麵對這樣神祗一般的女子,饒他是風采卓然位列天下四公子之一,也是不敢奢求,隻能望著她的背影憂歎。
一時來至專門舉辦各種宴會的禦乾殿,一番見禮,各人分賓主落座。蘇遠之端坐於上首位置,皇後端坐於他的右手旁,蘇淺拉著蘇澈坐在蘇遠之下方,推了一把蘇黛,指了指譽皇子旁邊的位置道:“這邊坐不開了,你那邊去坐。”
蘇黛被推得後退一步,一轉身眸光正對上對麵皇後下方端坐的譽皇子,譽皇子星目含笑,也正向這邊看來,見蘇黛看他,衝蘇黛輕輕點了下頭,“青黛公主好。”
蘇黛俏臉刷的紅了,瞪了蘇淺一眼,卻蓮步輕移,緩緩行至譽皇子旁邊,輕輕一禮,大方地坐在了離他三尺遠的桌案旁。
即便蘇黛是這皇宮最正經守禮老夫子一般的人物,但長期浸淫在蘇遠之那樣不拘一格的皇帝的教養之下,又豈會是拘禮守舊之人?
蘇淺撇撇嘴,湊在蘇澈耳根邊上輕語:“那個假正經。”蘇澈吃吃笑。
有宮女早把各色美食端來至各人案幾上,皆是禦膳廚房裏的拿手好菜品。
雖屬接待外賓,但氣氛委實弄得像家宴。蘇遠之擎起玉樽,“譽皇子遠道而來,請滿飲此杯。”
譽皇子雙手端起酒樽,回以一禮,薄唇微啟,優雅地飲盡杯中酒。“譽謝蘇國尊皇盛情款待。”
蘇淺翻了個白眼,喝個酒都拿捏出個漂亮神氣,很有意思?伸手拿過酒壺,一手執壺,一手執杯,斟酒的動作瀟灑中見風流,喝酒的姿態豪爽中見肆意,一壺玉蘭花釀很快就見了底。蘇澈胳膊肘捅她,低聲:“形象!形象!你這如同牛飲,真像個市井小民,無賴混混。對麵可是昆國的二皇子,天下四公子中榜上有名。你留個好印象給人家,說不定能嫁到昆國當皇子妃呢。”
大殿上除了蘇黛楚寧不會武功,其餘人皆是武功大成的高手,蘇澈的耳語都聽的清清楚楚,不由都嘴角微彎揚起。蘇黛看的瞠目無語。禮教這種東西,全被她這姐姐當成了垃圾扔在了不知哪裏。
蘇淺不著痕跡地將手落在桌案下,在蘇澈腿上狠狠一掐,咬牙低聲道:“再說一句,休想我幫你擺平那件事。”
蘇澈立即便不敢言聲,扁扁嘴默默低頭喝杯中的殘酒。
“淺淺,你可知譽皇子此來是為了什麽?”蘇遠之看向自斟自飲喝得歡快的蘇淺,沒漏掉她手上的小動作,將她小聲的說話也一字不落聽了去。眼中的深意愈發明顯了些。
“不知。”蘇淺翻著白眼夾起一個蒸春卷,大咬一口,“兒臣有必要知道麽?”邊嚼邊不清不楚地嘟囔。
“還真有點必要。”蘇遠之笑意深深。
蘇淺斜乜向她的父皇,瞥見他眼底那一抹不明深意的笑,不知為何,一股寒氣自腳底漫上心頭。
“譽此來一是為答謝蘇國皇數月前出兵相助之恩,二是……譽是來提親的。”
那廂俊美青年站起身,彬彬一禮,一番話說的直白又擲地有聲,將這廂的蘇淺晃得一個趔趄,往後仰倒,手中的筷子啪嗒落地。
那邊廂蘇黛也驚得偏頭看向白譽譽二皇子。
蘇黛覺得,這個青年太唐突。但偏偏看上去一點都不違和。因他長得好,氣質好,還沒架子有禮貌,就算他說再冒昧的話出來,大約也不會叫人覺得違和。
但蘇淺向來覺得自己並不屬於視覺動物那一類。眼前的青年皮囊再好,在她眼裏和她皇爹身邊正點頭哈腰一派諂媚相的言公公並沒有什麽區別。
譽皇子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委實覺得受不住。
她心裏略斟酌了斟酌。
第一件,他來答謝出兵相助之恩,但數月前二十萬兵馬借給他們昆國以禦外敵,事到如今二十萬人馬連個人影也不見歸還,這個謝字,就未免叫人氣不過。
第二件,他昆國既然欠了蘇國這樣大的債,還能有臉來說親,她佩服他。
但他既然已經提出來了,她想著以她皇爹皇娘恨嫁的心情,極有可能不計較那件事而答應他的求親。她少不得要往深一層考慮。以他皇子的身份,要提親的對象大約不外乎她蘇國皇室女兒。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她蘇國皇室統共也就隻有兩位公主,一個是她淺蘿公主,一個是她的妹妹青黛公主蘇黛,白譽就算再腦殘,也不會是向她還未及笄的妹妹求親。綜上可見,譽皇子他提親的對象已呼之欲出。
想到這裏,蘇淺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拍案叫好:“甚好。我皇妹再有一個月就及笄,已到適婚年齡,與譽皇子堪稱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啊。”
無恥地將她的皇妹搬出來,搪一搪白譽,蘇淺覺得,甚妙。再沒有什麽辦法比這個法子還妙。
她是看出來她妹妹蘇黛對這位譽二皇子是開了情竇的。這也算是她對妹妹盡了做姐姐的心了。
再則,她已經拒絕得這樣明顯了,相信譽二皇子他若是個曉事的,必不會再糾纏。
譽皇子臉上現出些失望來,蘇淺看他這副表情,一絲竊喜。他果然是個曉事的。
曉事的譽皇子望著形容略有些淩亂的蘇淺,一字一句、字字清晰地道:“譽今日求娶的是淺蘿公主。”
蘇淺一愣,一口春卷卡在喉嚨,上不得下不得,咳了起來,身後的蓮兒方還在從宮女手中給她拿新的筷子,忙棄了筷子彎腰給她拍後背,又端了杯水送至她嘴邊,蘇淺喝下一大口水,將春卷好不容易順了下去,咳得美眸裏掛了淚水,小臉憋的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