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
不得寵的後宮妃子們的寢宮,丫環奴仆,護衛警戒,總是那麽少得可憐。
熱鬧,不沾邊。
孤寂,很平常。
長夜漫漫……
靜萱宮。
臥房內,靜妃娘娘正躺在床上熟睡,她睡得很甜,睡得很香。
她是一個不得寵的妃子,不過,她卻很快樂,因為,她心中另有所屬。
她愛的人,不是皇帝,而是皇帝的兒子,禮太子。
她年紀輕輕,歲月尚淺,但她身上的故事,卻已是重如泰山。
她能遇上、愛上禮太子,是個幸福的事情。
她能遇上、被皇帝看上,是個悲哀的事情。
想起被皇帝看上的事情,她做夢都能被嚇醒。
想起和禮太子相愛的事情,她睡著都能笑醒。
每個人,都有故事。
她的故事,並不是很精彩,很離奇,但卻很特別。
每個人的故事,好像,都很特別……
“吱—”
窗戶被人打開了,一個黑衣蒙麵人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她的房中。
靜妃娘娘熟睡著,沒有絲毫的察覺。
黑衣蒙麵人抬手扯了臉上的黑麵巾,禮太子那英俊的麵容顯露出來,一覽無遺。
他麵含微笑,步向了靜妃娘娘的床頭。
靜妃娘娘睡著了,睡得很甜,臉上帶著笑容。
真是可愛極了!
他俯下身,在她的床頭坐下,伸手輕搖著她的肩頭,輕聲道:“靜茹,靜茹……”
她睜開雙眼,定睛一看,便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禮太子笑著:“你睡得真甜。”
靜妃娘娘看著他,麵現擔憂:“你要過來,怎麽也不先秘密告訴我一聲?”
禮太子故意裝出一副生氣的模樣:“怎麽?我的靜茹不喜歡我來嗎?”
靜妃娘娘也故作生氣:“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說。”
“好了,我不與你開玩笑了,你剛剛睡覺,在傻笑什麽呢?”
“我夢到我們相遇時的情景了,那時候,我們彼此一見鍾情,真的好幸福。”
“相遇已是過往,成了夢幻,現在,我們要真真正正的在一起,變為現實!”
“我們彼此的身份,這真的,可能嗎?”
禮太子肅起了麵容,一本正經地道:“我是和你說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我們有辦法在一起了。”
靜妃娘娘麵色一緊,急聲追問:“真的?什麽辦法?”
一個皇帝的妃子,一個皇帝的兒子。
這身份,真能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隻聽禮太子緩緩吐出了兩個字:“私奔!”
私奔?
靜妃娘娘目瞪口呆,不知所雲。
身為皇帝的妃子,還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身處皇宮之中,沒有皇帝的聖旨,皇宮九門都出不去,如何私奔?
禮太子解釋道:“我母後去世的事情,已是天下皆知,你也是知道的,我父皇他悲痛欲絕,心力交瘁,龍體欠安,無力打點我母後的後事,墓地已經定下了,在京都以東,百裏之外的柳林園,因此,他命我主持一切,帶領後宮的嬪妃們前往送葬。”
靜妃娘娘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趁著我可以出宮的機會,你帶著我私奔?”
禮太子欣然一笑,點著頭:“是的,正是如此!”
靜妃娘娘不說話了,她不是不願意,而是有些擔心,這種事情,一旦有差錯,那就隻有一死。
自己死,無所謂。
可禮太子呢?
他縱是不死,也必會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見靜妃娘娘不說話,禮太子真的生氣了:“你,害怕了嗎?”
靜妃娘娘坦言道:“我是害怕,不過,你明白嗎?我不是為自己,我是在為你!”
真是個好姑娘!
此生有此紅顏伴,足矣!
禮太子的心裏流過一股暖流,他伸手將她摟在了懷中,柔聲道:“我放棄了榮華富貴,放棄了錦繡江山,放棄了平生的至親至愛,隻為與你,白頭偕老,縱然路途坎坷,有你生死相伴,我無怨無悔。”
真是個癡情郎!
此生能伴君左右,何求?
靜妃娘娘幸福滿滿地道:“好吧!擔心懦弱,隻能認命,既然你都能如此麵對,我還有什麽好怕的?生死,我們一起麵對!”
兩人甜甜地笑了,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他們為自己作出命運的決擇,而感到高興。
生死,隻是瞬間,相伴,永恒無悔。
………
明月總是月圓,月圓總是成雙。
肅王府。
花園涼亭內,坐著嫣夢公主和梁原瑾。
他倆是隔桌而坐,亦是成雙,亦是不成雙。
兩人臉色陰沉,低著頭,似是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但,無論想什麽,他倆卻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痛苦,親人逝世的痛苦。
梁原瑾失去了雙親,嫣夢公主失去了母親。
他倆不會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可悲。
可悲他的父親,可悲她的母親,都是死在了麗妃娘娘的手下,而他們對此,竟是一無所知。
本來,嫣夢公主是來安慰梁原瑾的,可是現在,她都不知道是應該安慰他,還是應該安慰自己。
梁原瑾呢?
他和她一樣,他也不知道是應該安慰她,還是應該安慰自己。
身為男人,該挺身而出!
梁原瑾終於開口道:“此時此刻,你不應該還來我的府上。”
嫣夢公主抬起頭看著他,眼含熱淚:“你這是……”
他怕她誤會,趕緊接過話道:“我的意思是,皇後娘娘剛剛去世,你應該在宮裏守候著她才是。”
她毅然道:“母後走了,宮裏有父皇、二弟還有三妹,這麽多人守著,可以互相安慰,可是,你呢?你失去了父王母妃,隻有你一個人守著,誰來安慰你呢?我想,你應該需要一個人來安慰,盡管我知道,你心裏那人並不希望是我。”
他急忙道:“不,大公主,你別這麽說,你能來陪我,我真的覺得很開心。”
“真的是這樣嗎?”她神色一黯,不相信他的話,“其實,你用不著敷衍我,我能明白的,是我一廂情願,恬不知恥,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做。”
她怎能這麽想呢?
站在朋友的角度,她能來安慰他,他確定很開心。
梁原瑾站起身,走近了她:“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梁大哥!”嫣夢公主突然一聲悲呼,猛地站起身,張開了雙臂將他緊緊地抱住。
“哭吧!”梁原瑾也稍稍用力環抱住她,“哭出來,心裏會好受點。”
他嘴上這麽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眼角一濕,但他強忍著,沒讓淚水奪眶而出。
嫣夢公主卻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淚水嘩嘩地往下淌,浸濕了他的後背。
哭了好一陣……
兩人彼此鬆開了手。
嫣夢公主拿出手帕,擦了擦滿臉的淚痕。
梁原瑾盯著她:“大公主,聽我說,明日一早,你還是回宮去吧!等皇後娘娘好好安葬之後,你再來不遲。”
他不是在向她下逐客令,也不是在煩她惱她,而是他認為,在這種時候,於情於理,她暫時不應該來自己的府上。
然而,他哪裏知道?
她不過是想來,尋求他的一個擁抱,一個靠肩,暖暖心,落落淚,以慰自己那顆悲涼絕望的心。
但,她希望,這是永恒。
即便每天以淚洗麵,若能有他一抱一靠,也值了。
於是,她斷然道:“不,我決定不離開肅王府了,以後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離開肅王府,除非有你陪著。”
他對她的話感到震驚,覺得不可理喻,他很想對她說:“大公主,你發瘋了嗎?”
但是,他嘴上卻還是輕聲問道:“為什麽?”
她不假思索,立即答話道:“我不想再讓外麵的任何人給我帶來傷害,我害怕,害怕我會承受不住外界帶來的打擊而倒下,你還沒有喜歡上我,我不想心力交瘁,我得留點氣力,好好的陪伴我最愛的人,你的左右。”
梁原瑾苦澀地一笑,他覺得,嫣夢公主已經變得瘋狂了。
是什麽摧殘了她?
是親人離世的悲傷,還是,自己的無情拒愛?
他心裏突然感覺沉甸甸的,壓得他透不過氣,壓得他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