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十五、纏身的影子

　　肖寶貝來到工讀學校後，那宿舍牆上的日曆翻了一頁又一頁，直到翻過了七頁，又從星期一開始重複上周那樣的生活了，他那顆緊張的心才算鬆弛下來：這裏並不像過去有的同學傳說的那樣可怕。

　　不過，剛來的前兩天，比挨頓打還難支撐哩！早晨，鍾聲一響，就要麻利地起床上操；接著就是自習、早飯、上課，中午飯後要到學校的小農場去勞動。晚上時間也統一安排，先做作業後讀雜誌、小說，或看電影。一天的時間表，被老師排得滿滿登登，一躺下，不容想別的，眼皮已開始打架，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一覺天亮！睡得真香啊。

　　肖寶貝來到工讀學校，一天天的學習和勞動，就像被風吹著走一樣，不走也得走，漸漸習慣了，也不覺得緊張了，但是，他卻開始想家，想原來的學校了。特別是工讀學校每開一次歡送會、歡送同學回原校時，他的心總是很長時間不能平靜。

　　他心裏想啊，翻騰啊，第一次萌發了明確的奮鬥目標：刻苦學習，要求進步，早日回原校去！

　　噢，今天是星期天，學校開展“好人好事日”活動，除幾名病號外，同學們都去做好事去啦，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呢？

　　“對！有啦。”肖寶貝從褥子底下抽出小鳥槍，“到校園附近河邊的樹林打麻雀去。記得有次勞動回來，那兒樹上的麻雀多著哩！多打一些帶回來，用開水燙掉毛，讓炊事員叔叔給幾名病號炒炒吃！”

　　他拿定主意，拎著小鳥槍邁出宿舍，乘傳達室的老大爺不注意，飛快地跑出校門，朝河邊奔去。

　　郊外的陽光真燦爛，空氣真清新，吸上一口心裏覺得美滋滋的！

　　快到河邊的時候，肖寶貝放慢腳步，悄悄來到一棵大樹底下。嗬，滿樹的麻雀兒正喳喳喳地歡叫、鬥架呢。

　　肖寶貝端起槍，瞄準樹梢上一隻小鳥，一扣扳機，那麻雀兒“啪嗒”一聲跌落到了河岸上，他再瞄準再扣，又跌落下一隻……

　　他正打得上癮，忽聽身後有人呼喚著他的名字讚歎：“嗬！肖寶貝真不簡單呀，幾天不見，槍法這麽棒啦！”

　　肖寶貝收起槍，回頭一瞧，愣了，原來是送小鳥槍的那個小夥子。他瞧著小夥子眨眨眼睛，不知為什麽，心竟怦怦跳得厲害起來。

　　“肖寶貝，”小夥子神采飛揚地比劃著說，“你看，我這玩意兒往脖子上一挎，多神哪！”

　　肖寶貝這才發現，他脖子上掛著一個大望遠鏡，鏡片亮晶晶，撩望筒黑油油，挺神氣。

　　小夥子見肖寶貝瞧他的望遠鏡，往前靠靠說：“有小鳥槍再配上個望遠鏡才帶勁兒，在樹下用它一望，上麵有多少麻雀，清清楚楚。”說著摘下望遠鏡遞給肖寶貝，“來，用它瞧瞧！”

　　肖寶貝往後閃了閃沒接，怔怔地瞧著小夥子不吱聲。

　　肖寶貝往後閃一步，小夥子就逼近一步。“你……”肖寶貝眼睛直溜溜地瞧著小夥子問，“你真的認識我爸爸？”

　　“這話問的！”小夥子嘬一下嘴唇兒，故意賣關子，“要是不認識你爸爸，我上次能幫著你到汽車上幹那種事兒！”

　　肖寶貝脫口問：“你叫什麽名字？在哪兒上班？”

　　“嗬，”小夥子說，“你回家跟你爸爸一提‘大個兒’他就知道啦。”接著，他舉著手上的望遠鏡問肖寶貝，“說老實話，你喜歡不喜歡吧？要是喜歡，我夠哥兒們意思，還陪你到汽車上再幹最後一回。”他說著，做了一個掏兜的動作。

　　“不！”肖寶貝咬著嘴唇，堅定地說，“我不幹那缺德事啦！”接著，把手裏的小鳥槍往地上一扔，“這個也還給你！”原來，來到工讀學校時間不久，他就想把小鳥槍向老師交出來，並且坦白它的來曆，可是一直沒有勇氣。自從上次，全班同學幫助一名一貫掏兜的新來的同學之後，他心裏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小夥子臉一沉，說：“好崽子，你還要改邪歸正啦……”

　　“你……”肖寶貝像發命令，“你快走開，別纏著我！”

　　肖寶貝向後閃幾步，小夥子就又逼近幾步，邊向前逼著邊說：“快說，你跟不跟我去？”

　　“我……”肖寶貝咬咬牙說，“你再纏我，我到派出所告你去！”

　　小夥子腦海裏突然閃出一個危險的信號：看來，這小崽子在工讀學校學好了，說不定哪天就會檢舉那次掏兜的事呢！

　　他猛地朝肖寶貝撲去：“沒良心的小鱉羔子，我叫你見閻王爺去！”

　　“來人……”肖寶貝想撒腿跑已經來不及了，他剛喊出聲，就被小夥子摁倒在地捂住嘴了。

　　“奶奶的！”小夥子見近處沒人，便起肖寶貝扔進了汩汩流淌的河裏。

　　隨著“噗通”一聲濺起一片水花，肖寶貝沉落到了水底。小夥子撒腿就跑。

　　小夥子以為肖寶貝嬌生慣養不會鳧水呢，哪知道，肖寶貝水性還不錯呢。他十歲那年，在爺爺住的鄉村裏呆了一個暑假，跟那裏的小夥伴不光學會了蛙泳、狗刨，還學會了仰泳呢。

　　肖寶貝在水裏沉到底後，匍匐前進了一會兒，讓身子浮上水麵，探出頭一瞧，小夥子沒影了，才爬上岸來。

　　他把濕淋淋的衣服擰淨水，很快就晾幹了。回到學校想把發生的事兒報告老師，不，報告這件事兒就得講跟他上汽車偷錢包的事兒，那太難為情了……

　　“有招了，想法告訴爸爸……”肖寶貝穿好衣服，朝學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