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聲

七、秦老師走後

　　秦老師家訪時，肖寶貝的媽媽雖笑臉迎送，也口口聲聲感謝老師的關心，但回屋後，心裏總覺得有條陰影在晃動，越晃越覺得心裏不痛快。本來嘛，過去，當別人在自己麵前說“肖寶貝真行，兩道杠呢！”，“長大了準有出息”一類話時心裏覺得喜滋滋的。現在，她知道肖寶貝落選，當媽媽的臉上也覺得不光彩。

　　對秦老師說的跳窗、吐煙圈兒，她並不覺得奇怪。孩子嘛，哪有不淘氣的，教育以後不犯就是了。至於秦老師建議不要溺愛孩子，說溺愛孩子後果不堪設想，什麽“溺愛像服慢性毒藥”等等，她覺得這位師範學校的畢業生太好為人師，這點道理誰不懂！再說現在條件好，吃點穿點算什麽。孩子犯了錯誤說句“就這一回”，有什麽關係。現在，一家就這麽一個，誰的孩子誰不心疼呢？

　　肖寶貝的媽媽思緒煩亂地想著，看到桌上放著的秦老師帶來的煙頭，也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一些犯罪少年，就是從抽煙、喝酒學壞的。肖寶貝不是真心學，是淘氣，是抽著玩。不過，告訴他就那一回，他又抽第二回，得好好教育教育！她決心拿出肖寶貝爸爸那種嚴厲勁兒，狠狠地教訓教訓肖寶貝。

　　夜，用它那巨大的黑色翅膀模糊了城市清晰的輪廓。

　　媽媽看著牆上的大掛鍾已經七點多了。放學後，秦老師已經來家坐了一個多小時走了，怎麽還不見肖寶貝回來？心裏有些著急了。

　　媽媽剛要起身去找，肖寶貝斜背著書包，汗流滿麵地跑了進來，撒嬌地偎在媽媽懷裏，仰臉瞧著媽媽，舉著手裏攥的東西，得意洋洋地說：“媽，媽，你快看，真帶勁兒，一個窩裏掏的。”

　　媽媽一看，肖寶貝一隻手裏攥著三隻小麻雀，另一隻手裏握著兩隻小麻雀。

　　“快給我放一邊！”媽頓時板起臉來，“到一邊老老實實站著！”說著從懷裏推開了肖寶貝。

　　肖寶貝愣了，灰溜溜地離開媽媽，站在旁邊，偷偷觀察媽媽的臉色，不知要發生什麽事。

　　“我問你，”媽媽氣呼呼地說，“兩道杠是怎麽沒的？回家咋不說？”

　　肖寶貝低著頭，斜眼掃媽媽一眼，喃喃地說，“我，我沒怎麽的呀，秦老師就讓大夥兒把我選掉啦……”

　　是啊，新學期頭一天到校嘛，能有什麽事呢？！媽媽心裏埋怨起秦老師來，後悔沒細問問落選的情況。

　　媽媽停了停，又換了問號：“你上課抽煙了，對不對？”

　　肖寶貝見媽媽臉陰得那麽厲害，聲調也變了，埋下頭不吱聲，他知道是秦老師來過了。

　　“告訴你就那一回，你不聽話！”媽媽不知哪兒來那麽股勁，伸開巴掌“啪啪”在肖寶貝P股上打了兩下，“叫你抽！叫你再抽！”

　　“嗚嗚嗚……”

　　肖寶貝借媽媽往P股上落巴掌的勁兒，“噗噔”一聲倒在地上，放開嗓門，雙手捂著眼，大哭起來。

　　媽媽似乎後悔了，想去拉他起來，但伸出去的手，又馬上縮回來了，聲調不那麽嚴厲了：“以後還抽不抽了？”

　　“嗚……嗚……嗚……”肖寶貝不回答，隻是一個勁兒地哭嚎。他捂著眼的手露著縫兒，特意觀察媽媽，媽媽的神態和動作他看得清清楚楚，哭得更厲害了。

　　媽媽這是第一次打肖寶貝，那哭聲使她吃不住勁了：“快起來，以後不抽就行了。”說著伸手把肖寶貝拉了起來。

　　“啊--哈--”肖寶貝把捂眼的手放下來，哭聲突然變成了笑聲，臉上沒一滴眼淚，嘻皮笑臉地瞧著媽媽做著鬼臉。

　　原來，剛才媽媽並沒有真打，隻是虛空著手，壓根兒就沒打疼。肖寶貝呢，也沒有真哭，隻不過是一個假打一個假哭罷了。弄得媽媽哭不得笑不得，一把抓住肖寶貝又要打：“該死的小祖宗，叫你捉弄我……”

　　肖寶貝瞪大眼珠子，使勁掙脫了媽媽的手，他瞧著媽媽擤擤鼻子，擠擠眼兒，一貓腰，哧溜一下從媽媽手下躥過，拽開門，“噌”地跑出去了，一閃身，緊緊貼到了路燈照不到的牆旮旯上。

　　“肖寶貝！肖寶貝……”媽媽緊接著追出來，站在門口大聲呼喊，“天這麽黑，你往哪兒去呀？快回來吃飯呀，天這麽晚，該餓啦……”

　　遠處的大院門口亮著燈，一些飛蛾、蚊蟲圍著院門的燈亂撲亂飛，家門口卻黑乎乎的。媽媽見沒有肖寶貝的影子，便大步流星地朝大院門口走去，邊走邊喊著：“肖寶貝，肖寶貝……”

　　肖寶貝從黑旮旯的牆角裏閃出來，邁大步，輕落腳，很快地追上了媽媽。他在媽媽身後緊緊跟著，憋住笑，不出一點兒聲音，心裏暗暗盤算：“等媽媽什麽時候找得著急了，我就從背後緊緊摟住媽媽的腰，嚇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