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鷹回家背上弓箭,跑到打穀場撲了個空,又上了江沿,朝風箏比賽場的大草甸子跑去。
金色的朝陽照耀著林海雪原,熠熠閃光。陽光下,葛鷹那佩著弓箭的奔跑身影,多威武啊。去年秋天公社舉行少年射箭比賽,他得了第一名哩!連那老獵手都豎著大拇指誇他是鄂家的好娃子。
他跑著跑著,忽然見一隻烏鴉“呱呱呱”地叫著在頭頂上飛著,它一陣斜飛,又一陣急旋,眼瞧就要從他頭頂上空掠過,朝江對岸那個城市上空飛去了。葛鷹心想,“我們祖國的一丁點兒東西都不能讓它過去!”他從身上取下弓,從箭筒抽出一支箭,穩住腳,拉開架勢,上牙咬緊下唇,瞪大眼睛,瞄準烏鴉,找好提前量,“嗖”的一聲射了出去,那箭頭不偏不歪,正好射中烏鴉的脖子。烏鴉撲楞著翅膀跌落下來,栽到了江堤斜坡的雪窩窩裏。
葛鷹的這手好箭,夥伴們羨慕極啦。有的說,這可能是支神箭吧?不,照葛鷹的話說,這是一支向老沙皇討還血債的箭!
葛鷹的這一手弓箭,是他的爺爺傳給他的。
對岸那個城市,原來是居住中國居民的一大片村莊。上遊不遠處,有個烏力楞“注釋1”,葛鷹的爺爺,就出生在那個烏力楞裏。
凶狠殘暴的老沙皇,為了侵占那一大片土地,建立軍事村屯,對那裏所有的中國居民進行了野蠻屠殺。一天,他們把中國人的頭發綁在一起,五六個一串、十多個一堆地往滔滔的黑龍江裏推。手無寸鐵的中國居民麵臨絕境,相聚成群,緊緊依靠著,怒目反抗,使沙俄兵無法把他們推到江裏。這時,沙俄軍官命令騎兵猛撲上去,亂殺亂砍,開槍射擊。在子彈如雨的射擊下,一排排中國居民倒了下去。
人們淒厲的呼叫聲,壓過了沙俄兵的嘶叫和槍聲,壓過了風濤聲,撕裂著長空!
頓時,千萬具屍體躺滿了十裏長堤,沙俄兵邊殺邊把岸邊的屍體往江裏骨碌……
那時,葛鷹的爺爺才十六歲,名字叫小吉若。他跟著阿爸劃船外逃,此刻,正躲在江中的柳茅子裏。江岸上的慘景把他嚇得幾次要哭出聲來,都被阿爸捂住了嘴。
沙俄兵繼續屠殺,阿爸滿腔的怒火越燒越旺,實在忍無可忍了,他取下狩獵的弓箭,對準一個沙俄軍官“嗖”地一下子射了過去。那家夥叫了一聲倒下去了。
沙俄兵發現江中柳茅子裏有人射箭,子彈像雨點般飛來。爺兒倆見事不好,把船劃出柳茅子拚命地向西岸劃去。
小吉若跟著阿爸上岸後,鑽進了茂密的深山老林,跑啊跑啊,直到聽不見追趕他們的槍聲了,才在一個山洞口停下來。這時,小吉若發現,阿爸不光胸前的衣服上血糊糊的,額頭上還滲著粒粒血珠!沒多久,阿爸就閉上眼睛再也不睜開了。
小吉若正抱著阿爸的胳膊“哇哇”大哭,一位正在深山尋獵的鄂家老獵手循聲趕來,幫著他風葬了阿爸,收養了他。從此,小吉若就靠著阿爸遺下的弓箭,跟著那位老獵手開始了遊獵生活……
蘇聯在邊境上挑起一次武裝衝突不久,葛鷹戴上了紅領巾。爺爺給他講了老沙皇殘暴屠殺漢、鄂等族中國居民的情形後,傳給了他這副弓箭。葛鷹含著眼淚接過弓箭說:“爺爺,老沙皇太壞了!新沙皇又想欺負咱們,我一定好好練箭,當個保衛祖國東北大門的小哨兵!”
從此,葛鷹不管夏天冬天,有空就練他的箭。
一天,葛鷹從山林裏撿回一根不粗不細的困山木,用斧子和卡濤“注釋2”又砍又刻起來。爺爺一看,就知道葛鷹在做箭靶子哩!他搖搖頭,說:“別看你寫上‘老沙皇’三個字,不像,不像。”
葛鷹搔搔頭皮,問:“爺爺,哪兒不像?”
“那鼻子不像,太小了,太小了!”
葛鷹一斧子砍掉了老沙皇的“鼻子”,準備重做,二胖正在旁邊看著阿媽用剪刀開魚膛,手裏捏著一把魚泡,聽著爺爺的話,眼皮一眨巴跑過來,挑了個魚泡往哥哥砍掉“鼻子”的地方一放,說:“像不像大鼻子?”
嘿,還真挺像呢!爺爺和葛鷹都笑了。靶子做好後,葛鷹還專門練了射“大鼻子”呢。
去年秋天,葛鷹約夥伴們說:“走,我讓你們看老沙皇淌紅鼻涕去!”
夥伴們都不知道他葫蘆裏裝的啥藥,跟著他來到學校的操場上。
葛鷹選好地方,讓“老沙皇”站好,從兜裏掏出一個灌了紅墨水、紮著口的魚泡,掛在“老沙皇”的眉心底下,說:“走走走,往後退!”
夥伴們跟著葛鷹退出老遠。葛鷹取下弓,抽出箭,瞄了瞄,“嗖”的一聲朝“大紅鼻子”射去,那魚泡“叭”的一聲碎了,紅墨水便瀝瀝拉拉往下滴。
夥伴們拍手樂起來:“老沙皇淌紅鼻涕了!老沙皇淌紅鼻涕了!”
莫尼麗樂得最歡,又拍手,又蹦高兒,還當場編了一首兒歌唱道:
老沙皇,鼻子大,
葛鷹用它當箭靶。
一箭射準鼻尖尖,
紅鼻涕,滴答答。
“注釋1”鄂家集居的地方,類似小村落。
“注釋2”小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