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沫回到國公府,一打聽,果不其然,沈千雪小產了。隻是崔氏下令讓府中下人死守這個消息,若是有人泄露出去,一律杖斃。
沈千沫自然清楚崔氏的恐懼。若是此事被榮王府知道,這婚事可能就結不成了。
堂堂榮王世子怎麽可能娶一個未婚先孕德行有虧的女子為妃,就算是側妃也不行。現在連孩子也沒了,你沈千雪又怎能保證這個孩子一定是孟允策的?
可是讓國公府上下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榮王府就知道了沈千雪小產的消息。
榮王妃親自上門要求解除婚約,氣勢洶洶,咄咄逼人。沈易安雖心疼自己的女兒卻無力反駁,氣勢上就弱了三分。最後還是請了沈老夫人出麵。
榮王妃對沈老夫人還是有幾分尊重的。
當年老國公救先帝有功,被世代封爵,沈老夫人更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與太後都有幾分交情。隻是自老國公和長子相繼去世之後,她心灰意冷避居佛堂,不問世事,國公府近些年也日漸衰落,大不如前。
但是看在太後的麵子上,榮王妃也不好太拂了老夫人的臉,最後兩家協商,榮王府答應讓沈千雪進門,但是世子側妃的位子是不可能了,隻能以妾室之名。
老夫人也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她本不想插手崔氏母女的事情,但茲事體大,若榮王府退婚成功,就會坐實沈千雪與男子無媒苟合的汙名,國公府丟不起這個人。
沈千雪得知這個消息,氣得再次暈倒。好好的側妃之位沒了不說,現在連孩子也沒了,本想母憑子貴,生下小世子說不定還可以升為正妃,可是如今卻隻能做妾室。
妾室的地位有多低她是知道的,以她心高氣傲的個性如何能夠承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麽辦?自己還有更好的選擇嗎?她在屋裏大發了一通脾氣,把身邊幾個伺候的丫鬟挨個打了一遍,還是不解氣。
沈千沫,算你狠!她惡狠狠的想道,這筆賬看我以後怎麽跟你算!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一定不讓你好過!
在她看來,必定是沈千沫識破了她和母親對付她的招數,趁機以牙還牙設計了她,因此便把這筆賬全都算在了沈千沫的頭上。
不過沈千沫可沒功夫去理會崔氏母女的心思。
對於她二人幾次三番加害自己,原本沈千沫是想好好跟她們計較一番的。可是如今見沈千雪的下場也挺淒涼,她也不屑於做落井下石的事情。左右沈千雪不日就出嫁了,相信也整不出什麽幺蛾子來。
況且這幾日她正忙著收拾行裝,因為明日她便要隨謝鳴玉去蘇州小住。
謝鳴玉前些日子去拜訪近郊白鹿書院的院長六和居士,回到京城便聽說了沈千沫被杖責之事,素來以好脾氣著稱的鳴玉公子也難得的發怒了,當即來國公府拜訪沈易安,借祖父縹緲先生80壽辰之機,提出要帶沈千沫去蘇州拜壽,並說這是家父鬆月居士的意思。
見謝鳴玉說的有理有據合情合理,沈易安自然隻能應允。
早聞縹緲先生和鬆月居士大名,因此對於此次蘇州之行,沈千沫倒是很期待。
收拾完行裝,已是二更時分。沈千沫打發綠竹、青蘿、徐嬤嬤三人去休息,自己披了一件外衣,坐在窗前梳理一下近期幾樁案子的思路。
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早睡,沈千沫卻習慣於在夜深人靜之時想事情,因為那時她的思路會更加清明。這是她在現代養成的一個習慣,暫時還改不掉。
忽然一陣輕風吹過,油燈飄忽了幾下。
沈千沫抬頭,眼前站著一個身姿挺拔、清冷如玉的俊美男子,一身玄色衣衫,黑發隨意紮起,雙眸幽深如海,帶著幾分淩厲,又顯出幾分性感。
“煊王?”沈千沫眨了眨眼,確認不是自己眼花。
孟元珩點點頭,抓起一條椅子在她對麵坐下,看到她桌上整齊堆放的書冊,隨手拿起一本,瞄了瞄封頁,似是有些意外的說道:“倒是個愛看書的。”
桌上居然連胭脂水粉都沒有,這個女人是有多不愛打扮。
沈千沫見他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再配上豐神俊朗的外表和優雅清貴的氣質,還真是有些賞心悅目。
沈千沫暗自唾棄了一下,掐斷了自己花癡的念頭,有些不悅的質問道:“煊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這廝是闖自己閨房闖上癮了嗎?而且還跟進了自己房間似的,熟門熟路的很。
孟元珩微微挑了挑眉,語氣不冷不熱,“本王來看看你這些日子有沒有學聰明了,不過這國公府的護院也忒不濟。”
沈千沫除了白他一眼,表示無語。見他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就要湊到嘴邊喝,忙出聲阻止:“喂,這是我的茶杯。”
不過孟元珩充耳不聞,優雅的淺飲了一口,橫了她一眼,說道:“本王渴了。”
那語氣明顯就是:本王來了半天,你都不倒杯茶招待一下,所以隻能喝你的了。
看這家夥好像一點都不介意似的捧著自己那杯茶,喝的歡暢,沈千沫無奈,隻能起身給他新泡了一杯熱茶,同時也給自己換了一杯。她可不習慣跟別人共享一個茶杯。
孟元珩見狀,眼神一暗。隨後拿起她剛才在塗塗畫畫的一張紙條,待看到上麵“無極教”三個字時,麵色一凜。
“你怎麽知道無極教?”他朝沈千沫正在倒茶的背影問道。
沈千沫轉身,見他手上拿著的紙條。這是剛才自己在思考案情線索之時隨意而寫。見孟元珩一臉凝重嚴肅,想必他也是知道無極教的。
“煊王何必明知故問,我的事情你不是知道的最清楚嗎?”沈千沫冷哼道,“這麽多日子監視下來,可找到退婚的借口了?”
知道她在國公府被杖責所以深夜送藥,知道她女扮男裝墨心所以出麵解圍,知道她被崔氏母女設計陷害所以暗中換馬,甚至沈千雪小產一事也可能是這家夥故意透露給榮王府的,否則崔氏保密工作做的這麽好,榮王府不會這麽快就得到消息。
隻是如果他是為了退婚,何必要屢次幫助自己呢?這一點,沈千沫倒是想不通。
“退婚?為何你會認為本王想退婚?”孟元珩麵帶不解的問道。
沈千沫看了看他完好無損的雙腿,神色淡淡的說道:“煊王看來並非如傳言的那樣不良於行,既然如此,我這樣的條件又怎麽配的上你呢?”
孟元珩上次送藥的時候已經見過她的臉了,所以這次她也沒有遮遮掩掩。此時她未係麵紗,神色坦然的麵對他,五官精致的俏臉上,左下方一道疤痕在油燈下若隱若現。
聞言,孟元珩臉一沉,似乎有些生氣。看到她臉上的疤痕,又露出幾分疼惜和溫柔。
“或許,是本王配不上沫兒你呢!”他一貫清冷的臉上現出幾分複雜的神色。
沈千沫一呆。他剛才叫自己什麽?沫兒?什麽時候他倆的關係變得這麽親密了?在這裏,除了長輩,也隻有謝鳴玉叫她沫兒,但是謝鳴玉是表哥,自是例外。
孟元珩也有些意外。似乎是很自然的,“沫兒”這個稱呼就這樣叫了出來,而且叫起來感覺還不錯。
對於孟元珩突然轉變畫風,沈千沫一下子表示有些難以接受。她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夜已深,煊王是不是該回去了?若是被人發現,怕是有損煊王的名聲。”
國公府就算守衛再不嚴,平時也是有護院巡邏的,難保不被發現,如此一來,豈不是辜負了他明著拖延婚期實則打算退婚的計劃?
“本王從不在乎名聲。”孟元珩嗤的一聲,然後麵露試探之意的說道:“聽沫兒話中的意思,莫不是在怪本王推遲我們的婚期嗎?”
沈千沫聞言不禁傻眼,你哪隻耳朵聽出來我在怪你推遲婚期了?煊王你沒病吧!再說了,你不在乎你的名聲,可是我在乎我的名聲啊!
麵對如此自以為是的人,沈千沫決定冷處理。她不再理會他,低頭繼續看她的書。
“看來沫兒果真是在怪本王。”沈千沫也不知他哪兒來的自信,就這樣下了這個定論,然後聽他繼續說道:“既然如此,本王豈能辜負美人意,下月初三就是個黃道吉日,不如我倆的婚期就定在那天?”
這廝是來砸場子的吧?沈千沫簡直被他氣笑了。煊王不是應該高冷傲嬌,視女人為草芥的嗎,可是現在的他卻像是一個無賴。
她沒好氣的說道:“不好意思,下月初三的日子就算再吉利,本姑娘也沒空。還有,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煊王還是三思比較好。”
孟元珩誇張的恍然大悟:“對呀,本王怎麽忘了,下月初三是沫兒的祖父縹緲先生的壽辰。”
沈千沫一臉唾棄,煊王你的演技太浮誇了。她點頭道:“沒錯,所以明日我將出發去蘇州。”這期間就別再闖本姑娘的閨房了,來了也沒人泡茶給你喝。
孟元珩悠然自得的端起茶碗,姿態優雅的飲了一口茶,氣定神閑的說道:“縹緲先生80壽辰,本王作為沫兒的未婚夫婿,又怎能缺席?所以,本王決定,明日本王將隨沫兒一同去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