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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詩書畫三絕的郭儀霄

  郭儀霄是永豐先賢中“詩、書、畫”三門皆精的奇人!

  郭儀霄(1775—1859),字鶴氓,號羽可,石馬鎮層山村人。清嘉慶二十四年(1819)中舉,此後多次參加京試皆落第。道光十一年(1831),授內閣中書。

  郭儀霄兄弟九人,他排行老四,人稱“四老爺”。郭儀霄聰明穎敏,才華出眾,少時師從永豐張瓊英(清嘉慶六年進士,任饒州府教授)學習文史。嘉慶己卯年(1819),44歲的郭儀霄再次赴省城鄉試。途經金牛寺,投宿寺內,借燈夜讀。寺內方丈見其已入中年,仍如此刻苦用功,十分敬佩,有意考考他的學問,便出上聯:“鐵鳥伴孤燈,燈鳴鳥不鳴。”郭儀霄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下聯:“金牛藏古寺,寺見牛不見。”方丈一聽,連聲稱讚:“先生滿腹經綸,此次必然高中。”當即贈予紋銀十兩。考了九次未中的郭儀霄這一次終圓正果,“中式嘉慶己卯科本省鄉試三十九名舉人,例授文林郎,揀選知縣”。

  郭儀霄中年中舉,老成持重,知識淵博,其“文字蒼秀,典質出入經史,能自成一家,其氣宇豪邁,語言伉爽,尤有超異流之概,甚器重之”。被相國、文淵閣大學士潘世恩和東閣大學士關中、王鼎等名相大師所推崇,調入京城,曆官徵仕郎內閣中書、國史館分校充、乙未恩科順天鄉試內廉同考官、內廷方略館校理加一級。其詩、書、畫被海內外稱為“三絕”。因其在舉人當中出類拔萃,赫赫有名,故人們又稱他為“舉人王”。

  郭儀霄擅長寫詩,詩學杜甫又深受漢魏六朝樂府及唐詩的影響,而能自成一家,形成悲涼蒼勁、雄渾高古的獨特風格。其新樂府詩尤為深妙古渾,當時無人能出其右。王昶評價說:“近人多以史書中事作為新樂府,儀霄下筆嶄嶄,不拾他人牙慧。”如作於道光十一年的《哀鴻歎》之三:“江兩災黎可痛惜,楚南楚北尤堪惻。我舟經過嶽陽城,饑民枕藉日數百。君不見小兒伏地僵不起,行者過之不忍視。又不見蒲席裹屍同一係,中有餓兒猶有氣。嗚呼流離半死亡,不如忍餓還故鄉。”繼承了漢魏六朝樂府和唐新樂府寫時事、反映民生疾苦的優良傳統。郭儀霄崇拜唐代大詩人杜少陵,作詩“出入漢魏、李唐,而能自抒辭藻,卓然名家,新樂府尤深古渾,一時莫與抗手”。在京其間,與京城文人名士多有詩文往來,大學士潘世恩、王鼎都十分敬重。朝鮮使臣權敦仁、李石友喜愛其詩,常常求其詩文,並與他結為文友,詩、簡往來頻繁。他的詩、書、畫因此流傳到海外,日本、朝鮮、南洋一帶皆視其為珍品。

  郭儀霄不僅詩作得好,字也寫得漂亮。其書法筆力遒勁,神氣雄健。雲頭小楷,是以歐陽詢的險勁、顏真卿的蒼潤、柳公權的骨氣、趙孟□的秀婉為旨歸,自成一家,深藏不露。

  郭儀霄精於詩,長於字,又善畫竹。“生氣遠出”,時人將其與北宋名畫家文與可相比,他也如此自許,因此又字“與可”。黃爵滋贈詩有雲:“古之與可今羽可”,深得郭儀霄喜歡,即以此句刻成一方印。

  郭儀霄精於黃絹畫墨竹,行世十幅。尤愛書刻青石墨竹,拓本4塊,每塊長1.4米、寬0.4米、厚0.03米,分刻春、夏、秋、冬四季墨竹畫。竹石立竿分節、發枝布葉,有著得氣之情為貴的感覺,有勤學、廉政、上進、砥礪、懷人贈遠的抒情,集自然圓滿於一體。其畫竹用功深厚、變化多端、適興隨意、自然天成、別具一格。春竹具有竹梢淩空、沐雨垂露、雨後春筍之態;夏竹具有指日拂雲、欣欣向榮、前程遠大之狀;秋竹具有臨風搖影、奮發進取、意氣昂揚之勢;冬竹具有天頭空闊、篩月弄影、滿枝玲瓏之境。其詩、其書、其畫為清代三絕。當時朝野政要、文人墨客百餘人為《誦芬堂詩集》作序題詞,“名滿一時,名士貴人爭賓重之”。

  由於在詩、書、畫等文學藝術上的傑出成就和優秀品德,深得清廷的讚許。道光十五年十月初十日,朝廷頒布兩道諭旨,一道是表彰內閣中書郭儀霄之父郭占魁和其母張氏教化養育之功,說他父親“杞梓之材,功歸庭訓,丕煥絲綸之色光耀泉台”,說他母親“勤慎宜家,賢明訓後,相夫以順,含內美於珩璜,鞠子有成,樹良材於楨幹”,贈為“孺人”以報“遺範長垂”。另一道諭旨是表彰他的胞兄郭慶霄及嫂孫氏的,說他兄弟情誼深厚,嫂貞淑性溫。體仁閣大學士、國相潘世恩為《誦芬堂詩鈔》初集所作的序寫道:“吉安永豐郭生儀霄能為詩,徐生之能為古文,予當時不知也,以時文知之,觀其氣勢之浩瀚,議論之縱橫而知其能為古文也。郭生之能為詩予當時不知也,亦以時文知之,觀其思致之纏綿,辭華之瑰麗,而知其能為詩也。今春出所著《誦芬堂詩鈔》,求序於予讀之,見其寄托高遠,立論宏卓,而學問之淵博,胸襟之浩然,性情之和雅,即於詩見之,乃知郭生者未足以盡郭生也。”東閣大學士、友人關中王鼎撰文曰:“郭羽可優等士舉業,文字蒼秀,典質出入經史,能自成一家,其氣宇豪邁,語言伉爽,尤有超異流之概。永豐吉州屬山川名勝甲於江西,唐宋元明以來,人文稱盛,奇傑英哲之賢亦複後先相望,郭生負異才,乃五上公車,竟不得一第,中間坎坷潦倒,往往情見於詞抑,不知山川靈秀之所以鍾郭生者,既生其才而複厄之抑,愈厄之而愈以成其才歟。東坡雲:詩人例窮蹇,秀句出寒餓。郭生之遇愈以苦,郭生之詩愈以奇矣!然餘猶望其窮益堅老益壯,將以揚風屹雅和聲鳴盛其所托興當又何如也。”

  道光六年(1826),郭儀霄離開京城,先後任琅□夷山經訓講學和梅江、鷺洲、恩江求知書院等山長。後來回到家鄉層山村新建一棟仿北京四合院的古莊園,占地8.7畝,坐東向西,門樓向南,莊園門坊牌樓敕撰“中書第”三個大字,兩邊有聯曰:“詩書畫裏開三經,源頭活水第一家。”廳堂取名“誦芬堂”。東北麵有活秀園,對聯:“有時風從池心過,坐久月泛花上來。”園中有活水魚塘、水閣涼亭、花園戲台。花園中有梅花、桂花、月季花、蘭花、牡丹花,四季花香撲鼻。四合院有廳堂、廂房、廚房,樣樣別致。郭儀霄晚年便在這裏著書立說,繪畫作詩,其樂融融。遺憾的是,此屋因年久失修,破敗不堪,唯見一枝雪梅從花園內牆縫中探出頭來,固守老屋的斑駁,獨迎百年的寒霜。恰如他自己《寄懷南中兄弟》詩:

  輪鐵天街逐軟塵,一官清冷自精神。

  人多喜氣偏難老,家有書聲未礙貧。

  雪爪寒分雲外雁,梅花瘦共客邊春。

  名場溷我終成累,輸汝林泉灑宕身。

  鹹豐己未年(1859),郭儀霄無疾而終,享年八十有五。郭儀霄一生著作頗豐,主要有《誦芬堂詩集》12卷,收詩384首,共55000餘字,現存於層山。《誦芬堂文鈔》6卷、《墨竹拓本》等。其四塊石刻墨竹拓本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被砸毀。但令人欣慰的是,層山村郭氏後裔31世孫郭竸鬆先生已將石刻墨竹拓本臨摹仿製告成,現珍藏家中。郭儀霄的名字已收錄《中國文學家大辭典》、《中國書畫家年表》和《江西曆史名人大辭典》。

  國學大師傅斯年

  胡適先生曾評價他是“人間一個最稀有的天才”。在近代中國,能得到胡適先生這樣評價的僅此一人。

  的確,是他,在青年時代就奮不顧身地參加了“外爭主權,內懲國賊”的五四愛國運動,並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致力於抗日救國;是他,創立了“中央研究院”曆史研究所,且一直主持該所工作23年;是他,曾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領袖毛澤東在延安窯洞相會,並與其徹夜長談;是他,為國為民仗義執言,炮轟下了國民政府的兩任行政院院長;是他,為台灣大學的建設和發展做出了開創性的貢獻……

  他,就是永豐籍名士、國學大師傅斯年!

  傅斯年(1896—1950),字孟真,山東省聊城人,祖籍江西永豐。我國近代著名的史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曾先後擔任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所長、研究院總幹事、國民參政會參政員、北京大學代校長、台灣大學校長等職。

  新文化運動時期,他叱吒風雲,創辦《新潮》雜誌,宣傳科學和民主思想。1919年,他作為五四運動的學生領袖之一,參加了反帝反封建的學生運動,成為五四運動的旗手。此後,他懷著科學救國的願望,留學英德7年,廣泛涉獵哲學、曆史學、政治學、物理學、化學、數學、地質學等學科。在近代學術史上,傅斯年是一個著名的人物,一生頗富傳奇色彩。

  名門望族的大才子

  傅斯年祖籍永豐,生於山東聊城。說起傅氏家族,還真是不容小覷。傅斯年的祖先傅以漸是清朝建立後的第一個狀元,傅以漸三傳至傅繩勳、傅繼勳兄弟,他們又成為傅氏家族新的輝煌:傅繩勳於清嘉慶十九年(1814)中進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武英殿協修、軍機處章京,後外放任浙江、江西、江蘇等省巡撫。傅繼勳是道光年間拔貢,長期任職於安徽省,以清正廉明、慈祥為民著稱,清末名臣李鴻章等都是他的門生。歸鄉後,兄弟二人均致力於地方文化教育事業。

  從傅氏家族代代相繼、詩書傳家的傳統中,人們不難尋見傅斯年日後成長的深厚淵源。整個大清王朝,傅以漸家族共產生了進士6人、舉人11位、拔貢11人。自明成化後期至清光緒二十年(1894),此家族有姓名可考的國子監生計91人,生員計110人。傅氏家族絕大多數都是通過科舉步入仕途的,其中正七品以上的官員有22人,故傅氏家族是名副其實的“官宦世家”。因此,山東傅氏有“開代文章第一家”的稱譽。但是到了傅斯年這一代,傅氏家學雖然依舊淵源,但已經沒有什麽生活質量可言了。傅斯年在北大期間的生活費用,就是靠別人接濟的。

  傅斯年的國學功底非常深厚,上大學時,雖然隻有十幾歲,但儼然一位“國學小專家”。他的治學功底甚至強過了北大當時的某些教授。據傅斯年好友羅家倫回憶:“在當時的北大,有一位朱蓬仙教授,也是太炎弟子,可是所教的《文心雕龍》卻非所長,在教室裏不免出了好些錯誤……恰好有一位姓張的同學借到那部朱教授的講義全稿,交給孟真(傅斯年)。孟真一夜看完,摘出三十幾條錯誤,由全班簽名上書校長蔡(元培)先生,請求補救,書中附列這錯誤的三十幾條。蔡先生自己對於這問題是內行,看了自然明白……到了適當的時候,這門功課重新調整了。”

  傅斯年的養育,基本來自於祖父傅淦。傅淦生於道光二十五年(1845),博通經史書畫,且文武雙全、精通醫道。28歲得到貢生資格後,他無意於仕途,終生不參加科試。傅斯年的啟蒙教育,也是在祖父關心下完成的。傅斯年的同鄉、同學聶湘溪介紹傅斯年的童年生活說:“孟真4歲即和其祖父同床共寢,每天破曉,尚未起床,便口授以曆史故事,從盤古開天辟地,係統地講到明朝,僅四年,一部二十四史即口授完畢,在他幼小的心靈裏埋下了研究曆史的興趣,其後能成為曆史學家,委以曆史研究所所長的職務而有所成就,是與其家學淵源分不開的。”傅斯年不滿5歲,傅淦便選聊城最好的先生孫達宸,送他入了私塾。在孫氏塾館讀了一段時間後,傅家世交朱家出資請另一位塾師馬殿仁到家開館授徒,傅斯年便就近與朱家子弟朱笠升一起就讀。讀私塾後,傅斯年每天放學回家,祖父都會督導他讀書習字,不準有絲毫懈怠。傅淦對早年傅斯年的教誨,對傅斯年一生影響很大。傅斯年成年後曾對弟弟傅斯岩深情地說:“祖父生前所教我兄弟的,盡是忠孝節義,從未灌輸絲毫不潔不正的思想,我兄弟得有今日,都是祖父所賜。”可以說,傅斯年一生堅持參政而不從政、為人常懷俠義之心、率直而有豪氣等人品與作風,都深受其祖父影響。

  傅斯年是胡適的學生,但胡適說他是“人間一個最稀有的天才。他的記憶力最強,理解力也最強。他能做最細密的繡花針工夫,他又有最大膽的大刀闊斧本領。他是最能做學問的學人,同時他又是最能辦事、最有組織才幹的天生領袖人物。他的情感是最有熱力,往往帶有爆炸性的;同時,他又是最溫柔、最富於理智、最有條理的一個可愛可親的人。這都是人世最難得合並在一個人身上的才性,而我們的孟真確能一身兼有這些最難兼有的品性與才能”。

  強烈民族意識的愛國者

  傅斯年在青年時代,就奮不顧身地參加了“外爭主權,內懲國賊”的五四愛國運動,“九一八事變”後,他向青年學生宣傳抗日愛國,組織社會各界,討論“書生何以報國”的嚴肅論題,強化民族意識。他更聯合一些學者趕寫《東北史綱》,充分論證東北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以駁斥日本散播的“滿蒙在曆史上非支那領土”的謬論。傅斯年在書中理直氣壯地指出:“近年來考古學者人類學者在中國北部及東北之努力,已證明史前中國北部和中國東北在人種上及文化上是一事。人種的、曆史的、地理的,皆足以說明東北在遠古即為中國之一體。”繼而又發出了“東北在曆史上永遠與日本找不出關係也。史學家如不能明白以黑,指鹿為馬,則亦不能謂東北在曆史上不是中國矣”的大海潮聲。這份文本的發表,在當時國勢傾危的情形下,可謂給日本“指鹿為馬”者當頭棒喝,為國人出了一口惡氣。在曆史事實麵前,盡管日本鬼子極力狡辯,仍想一意孤行,最後以退出“國聯”相要挾,但後來不得不在輿論宣傳上改轍易張,另外編造侵吞中國的謊言。在當時可謂一篇保家衛國、對日本斥責的檄文,膾炙人口,大快人心。其部分內容曾由另一位學者李濟譯成英文,遞交國聯調查團,受到應有的重視。

  抗戰前夕,傅斯年針對當局的退讓政策,大聲疾呼學人“不南遷,不屈服,堅持到最後一分鍾”。抗戰初期他為故鄉愛國民主人士聊城專員範築先的殉國而寫下“一死泰山重”的讚詩,以鼓舞民族鬥誌,並不斷撰寫《天朝、洋奴、萬邦協和》、《我替倭奴占了一卦》、《第二戰場的前瞻》等時局評論。抗戰勝利消息傳來,他欣喜若狂,平時因高血壓而滴酒不沾的他,竟拿了一瓶酒,到街上大喝,一根手杖挑著一頂帽子,到大街上狂舞,和民眾、盟軍載歌載舞,歡鬧至深夜而歸。第二天下午好友羅家倫去看他時,他還起不來,對羅家倫說:“國家出頭了,我的帽子掉了,棍子也丟了,買又買不起,哎!”傅斯年的興奮激動可見一斑。

  1945年日本投降後,西南聯大解散並遷回平津,傅斯年任北大代理校長,欲替胡適回國主持校務掃清障礙,嚴格執行他所說的“北大決不錄用偽北大的教職員”,認定“漢、賊不兩立”,而周作人恰在此列。當記者提到青年學生時,傅慨然說道:“青年何辜,現在二十歲的大學生,抗戰爆發時還不過是十二歲的孩子,我是主張善為待之,予以就學便利……據我所知,偽北大文理法三院教授的標準,就學問說,也不及現在北大教授的十分之一。很快地北大明夏就要複遷返北平了,以北大資格之老,加上胡適校長的名望,一定能夠聘到許多第一流的教授。所以偽校教員不用,對學生是絕對有利的。這一點朱部長也再三表示支持,相信北平的青年學生,也不會輕易受人欺騙。”

  當記者談到北平的文化漢奸,傅斯年幽默地說他們的“等類不同”,有一種是消極而不能自拔的,如周作人,原來享有聲望,如今甘心附逆,自不可恕;另一類是錢稻孫型,那才是積極性的漢奸,在北平淪陷之前,錢稻孫就做了許多令人懷疑的事兒,當時有人問他中國會不會亡國,他答以“亡國倒是萬幸”。問的人很驚詫,再問如何才是不幸,他竟說:“不幸的是還要滅種!”而且那時候北大教授準備內遷時,他曾多方企圖阻撓,也是盡人皆知的事兒。

  最後記者問對周作人、錢稻孫之類的漢奸如何懲辦,傅斯年用爽朗的山東口音說:“我不管辦漢奸的事,我的職務是叫我想盡一切辦法讓北大保持一個幹幹淨淨的身子!正是非,辨忠奸。”最後,傅斯年特別強調:“這個話就是打死我也是要說的。”

  這個聲明發表之時,周作人已入獄兩天,無法繼續與之叫板對罵了,而一直貓在北平小胡同中的偽北大教授容庚見傅斯年一意孤行,毫無通融的餘地,便以“中央研究院”通信研究員的身份,尾隨傅斯年從北平至重慶繼續糾纏。當容庚風塵仆仆地由北平來到重慶“中央研究院”總辦事處找到傅斯年欲當麵理論時,傅斯年拍案而起,搖晃著肥胖的身子指著容氏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民族敗類,無恥漢奸,快滾,快滾,不用見我!”當場命人將容氏按倒在地架了出去,扔到了泥濘的馬路上。第二天,《新民報》登載此事,標題為:“傅孟真拍案大罵文化漢奸,聲震屋瓦。”後來,容氏得到高人指點,重新換了衣服,洗掉滿身的汙泥,再度登門拜訪,表示要謝罪改過,重新做人雲雲。傅斯年思慮半天,才勉強接見,但仍不允其到北大任教。灰頭土臉的容庚隻好托李宗仁的關係準備到廣西大學教書,後未成行,轉聘於嶺南大學,終其一生,再也沒能邁進北京大學的門檻。

  天才造就的事業

  傅斯年一生最大、最令人矚目的事業,自然是創立“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這一點早已形成公論。或如何茲全所言,傅氏一生名堂甚多,但所長的職位始終是做到底的,主持工作23年,直到最後撒手歸天“死而後已”。史語所本身既是傅斯年得意而輝煌的天才傑作,也是他留給後世具有學術典範的“製度性遺業”。這份遺業在中國乃至國際學術界維持著長遠彌久的影響,也給傅氏帶來了不朽的聲名。

  傅斯年所主導的科學精神、學術研究方向以及史語所幾十年取得的豐碩成果,正是中國近代學者實踐培根理論構想並在“團體研究”中取得世界學術地位的最成功的典範。特別是傅氏組織領導的安陽殷墟洹水南岸曆時9年共15次田野考古發掘,確鑿無疑地證明了中國商代晚期盤庚遷殷的都城就在此處,距今已有3300年左右的曆史。這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有文獻可考,並為地層、出土青銅、玉器等遺物以及甲骨文所證實的古代都城遺址(司馬遷《史記》有“洹水南,殷墟上”記載,另有文獻稱“北蒙”,又名“殷墟”,甲骨卜辭中又稱之為“大邑商”、“商邑”)。這個都城的形製和以出土的甲骨文、青銅器為代表的殷墟文化,集中體現了中國古代文明達到了相當高的水準,在東方乃至世界文明史上都占有極其重要和光榮的地位。

  就學術發展本身而言,殷墟15次發掘完全是由中國學者主持完成的,因而殷墟又稱譽為中國近代考古學的發祥地。殷墟的發掘不僅是中國近代田野考古學誕生的標誌,其先進的科學田野發掘方法也為中國考古學的發掘奠定了基礎。作為最早的學術集團的組織、領導者,在這一連串的成果麵前,傅斯年作為拓荒辟地的第一功臣是無疑的,正如鄧廣銘所言:“可以說,中國沒有個傅孟真,就沒有二三十年代安陽殷墟發掘;沒有當初的殷墟發掘,今天的考古學就完全是另一個樣子了。要知道,當初搞殷墟發掘是不容易的,一方麵是田野考古的人才缺乏,另一方麵是河南人不讓挖,挖出的東西不讓外運。傅先生很有辦法,他在考古組中大量起用河南人,這就緩和了考古組和地方勢力之間的矛盾。河南土紳不讓把挖出的甲骨、器物運走,傅先生便多方設法,和南京政府交涉,和交通部交涉,有時天黑了再裝汽車,當晚就運出河南境。”

  胡適認為,傅斯年在史學研究上是少有的創造性天才,他不是隨便弄一個理論出來吸引別人的眼球,而是說到做到,有很大的成就檢驗,所著的許多大文章也都是真能做到他自己標舉出來的理想境界。對此,胡適專門舉例說:“試看他的《新獲卜辭寫本後記跋》,他看了董彥堂先生新得的兩塊卜辭,兩片一共隻有五個字,他就能推想到兩個古史大問題——楚之先世、殷周之關係——都可以從這兩片五個殘字上得到重要的證實。這種大文章,真是‘能使用新的材料於遺傳材料之上’;真是能‘先對於間接材料有一番細工夫’,然後能確切了解新得的直接材料的‘意義和位置’。所以我們承認這一類的文字是繼往開來的大文章。”

  胡適所說的“繼往開來的大文章”,除了上述幾個篇章,更重要也更值得推崇的則是傅氏創作發表於1930年的《薑原》《大東小東說——兼論魯、燕、齊初封在成周東南後乃東遷》,以及出版於1933年的《夷夏東西說》,作於1934年的《古代中國與民族》,甚至包括《城子崖序》等篇章。這幾篇文章創作和發表的年代,正是傅斯年精力最旺盛、也是生活條件相對安靜的時期。天時、地利、人和等諸般條件交融相匯,使傅斯年在短短的5年時間,登上了一生學術的頂峰,成為享譽海內外學界的大史學家。胡適曾公開披露《古代中國與民族》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當年傅氏撰寫該著時曾無數次與胡氏討論過,因而胡對其中的精髓與卓識自是深有體會。胡在談到這部作品的學術價值和傅氏思想時說:“這是他沒有完成的一部大書,有的時候也想定名為《民族與古代中國》。這是說明古代民族的來源的。可惜這部偉大的著作沒有完成。但他曾經發表了幾篇論文,如《薑原》,提供了許多有助於研究的材料;另一篇為《周東封與殷遺民》,說明從周室東征到山西北部,征服了整個東部的情形。這一篇章我公開承認影響我最大,最能夠表現他的意思。再有一篇是《夷夏東西說》,出版在蔡先生六十周年紀念特刊上;搜集的材料豐富,將東西夷夏加以區分;很少人有這樣銳利的眼光。”

  傅斯年任曆史語言所所長23年,培養了大批曆史、語言、考古、人類學等專門人才,組織出版學術著作70餘種,在經費、設備、製度等方麵都為曆史語言所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傅斯年在曆史學研究方麵,主張“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材料”,重視考古材料在曆史研究中的作用,擺脫故紙堆的束縛,同時注意將語言學等其他學科的觀點方法運用到曆史研究中,取得較高的學術成就,在現代曆史學上具有很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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