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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歐陽修開創了宋代文賦新體製

  辭賦是介於詩歌與散文之間的一種文體,是從楚辭發展而來的,其間經曆了漢初的騷體賦、漢大賦,魏晉的抒情小賦,六朝的駢賦,唐代的律賦這樣一個曲折的發展過程。到了北宋,歐陽修在複興古文的同時,也推動辭賦的改革,使它走上散文化的道路。他繼承魏晉以來抒情小賦的傳統表現手法,保持其詩的特質和情韻,同時吸收散文的筆法,多用虛詞,少用對偶,打破四六句式,不拘韻律,形成散文詩式的宋代文賦新體製。

  《秋聲賦》是歐陽修散文賦的開創性文章,是宋代文賦的代表作之一。

  秋聲賦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於物也,□□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予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餘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

  夫秋,刑官也,於時為陰;又兵象也,於行用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於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於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予之歎息。

  文章開頭,作者從夜讀忽聞秋聲,引出對秋聲繪形繪色的描寫。文章頭段寫“秋聲”,側重於從聽覺來寫;二段寫“秋意”,側重於從視覺來寫;三段把“秋意”和“人生”糅合寫,側重寫感悟。不僅把秋聲寫得鮮明生動,而且從秋聲中發掘出意趣和哲理,最後達到了“秋心”與“人心”的和諧統一,表現出作者與自然和諧相處。

  第一段,緊扣題目,從聽覺上寫秋聲。作者夜間挑燈讀書,萬籟俱寂之時,忽“聞有聲自西南來者”,不禁為之“悚然”諦聽,仔細辨別、探尋是什麽聲音,來自何方。文中運用了一係列比喻表現聲音的由遠及近、由弱而強,“初淅瀝以蕭颯”,如秋雨瀟瀟;“忽奔騰而砰湃”,如江河澎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像驚濤駭浪,急風暴雨;“其觸於物也”,好比戰士奔赴戰場,聽不見喧嘩,惟有馬蹄聲碎,人行聲急。作者通過這些比喻把無形無影、不可捉摸的秋聲具體化、形象化。然循聲追蹤,童子卻回答說:“四無人聲,聲在樹間。”文章至此一頓,猶如深境探幽,意味無窮。

  第二段,從視覺上先寫秋聲,將秋這一自然節氣和社會、人生相聯係。作者從童子所說的“聲在樹間”,辨析出“此秋聲也”,然後以目之所見敘說“秋之為狀”,從色、容、氣、意四方麵把秋天肅殺的景象寫得淋漓盡致。正因為如此,其為聲也才能具有“淒淒切切,呼號奮發”的威力,使萬物“摧敗零落者,乃一氣之餘烈”。接著寫秋與社會現象的關係,秋天屬陰,行刑待秋而決、征伐待秋而舉,樂有屬西方的商調,律有屬七月的夷則,商為哀傷,夷為殺戮。“天之於物,春生秋實”,物當春而萌生,及秋而衰殘。這是自然規律:“物過盛而當殺”,而秋聲和樂調的商聲也使人感到“物既老而悲傷”。

  第三段,抒發了作者個人的感慨。“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何況為萬物之靈的人呢?“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草木是由外在力量的摧殘而敗落,而人除了與萬物“春生秋實”的自然規律相同,經曆著由青春少年到衰老死亡的過程外,還有內在的因素的侵擾,即“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並且“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對客觀條件不允許、個人智力達不到的事情硬要去尋找、追求,怎能不“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呢?自己“非金石之質”,既無法“與草木爭榮”,又“何恨乎秋聲”?無限感慨、憤懣之情洋溢於紙筆之間。

  最末一段,作者對童子講了一番道理之後,竟發現童子並不感興趣,已經“垂頭而睡”。秋夜又恢複到“四無人聲”的境界,和先前一樣寂靜。“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予之歎息”,唧唧蟲聲即秋聲,自己的歎息又何嚐不是秋聲!

  作品通過賦“秋聲”抒發自己的人生體驗,特別強調秋天肅殺、悲涼的特點和對萬物的摧殘,由此感慨流光易失,生命短促,自然的力量無法抗拒,自己應當安時隨分、順應自然。

  大量運用精妙的形象比喻是《秋聲賦》的藝術特點。文章通過形象的比喻,使無形、無色的秋聲,成為可聽、可見、可感的具體、生動的自然現象,表現了作者高超的繪聲、狀物和駕禦語言的能力。以景物喻人也是文章的藝術特色,以秋聲使無情的草木“摧敗零落”,比喻人生坎坷、憂愁勞頓使有情之人衰老、頹唐。把秋聲、秋景和作者自己的秋感融合在一起,自然貼切。以景抒情,情與景泯和無間,使文章達到了優美、和諧、深刻感人的境界。

  《秋聲賦》篇幅不長,但結構上搖曳多姿,層層推進,雖然也承襲了寫秋天肅殺蕭條的傳統,但卻烘托出人事憂勞更甚於秋的肅殺這一主題。此賦一出,頓時為北宋文人所傳誦,好評如潮,成為宋代文賦中一篇堪稱“成文賦開山之功”的代表作品,垂名千秋。

  歐陽修是碑誌文的集大成者

  《瀧岡阡表》是歐陽修碑誌文的代表作。

  瀧岡阡表

  嗚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於瀧岡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於其阡。非敢緩也,蓋有待也。

  修不幸,生四歲而孤。太夫人守節自誓;居窮,自力於衣食,以長以教俾至於成人。太夫人告之曰:汝父為吏廉,而好施與,喜賓客;其俸祿雖薄,常不使有餘。曰:“毋以是為我累。”故其亡也,無一瓦之覆,一壟之植,以庇而為生;吾何恃而能自守邪?吾於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於汝也。自吾為汝家婦,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養也。汝孤而幼,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吾之始歸也,汝父免於母喪方逾年,歲時祭祀,則必涕泣,曰:“祭而豐,不如養之薄也。”間禦酒食,則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餘,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見之,以為新免於喪適然耳。既而其後常然,至其終身,未嚐不然。吾雖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養也。汝父為吏,嚐夜燭治官書,屢廢而歎。吾問之,則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爾。”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回顧乳者劍汝而立於旁,因指而歎,曰:“術者謂我歲行在戌將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見兒之立也,後當以我語告之。”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語,吾耳熟焉,故能詳也。其施於外事,吾不能知;其居於家,無所矜飾,而所為如此,是真發於中者邪!嗚呼!其心厚於仁者邪!此吾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汝其勉之!夫養不必豐,要於孝;利雖不得博於物,要其心之厚於仁。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誌也。修泣而誌之,不敢忘。

  先公少孤力學,鹹平三年進士及第,為道州判官,泗綿二州推官;又為泰州判官。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瀧岡。

  太夫人姓鄭氏,考諱德儀,世為江南名族。太夫人恭儉仁愛而有禮;初封福昌縣太君,進封樂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自其家少微時,治其家以儉約,其後常不使過之,曰:“吾兒不能苟合於世,儉薄所以居患難也。”其後修貶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祿而養。又十有二年,烈官於朝,始得贈封其親。又十年,修為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終於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樞密,遂參政事,又七年而罷。自登二府,天子推恩,褒其三世,蓋自嘉祐以來,逢國大慶,必加寵錫。皇曾祖府君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曾祖妣累封楚國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祖妣累封吳國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皇妣累封越國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賜爵為崇國公,太夫人進號魏國。

  於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嗚呼!為善無不報,而遲速有時,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積善成德,宜享其隆,雖不克有於其躬,而賜爵受封,顯榮褒大,實有三朝之錫命,是足以表見於後世,而庇賴其子孫矣。”乃列其世譜,具刻於碑,既又載我皇考崇公之遺訓,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於修者,並揭於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鮮,遭時竊位,而幸全大節,不辱其先者,其來有自。熙寧三年,歲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誠、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觀文殿學士,特進,行兵部尚書,知青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充京東路安撫使,上柱國,樂安郡開國公,食邑四千三百戶,食實封一千二百戶,修表。

  皇祐五年(1053),歐陽修護母喪回沙溪老家與父親合葬時,寫下一篇追憶父親遺訓、緬懷母親教誨的《先君墓表》。神宗熙寧三年(1070),64歲的歐陽修在知青州的任上,取出17年前在老家撰寫的《先君墓表》,精心修改,以老家“瀧岡”命名為《瀧岡阡表》。在所有古今碑誌文中,《瀧岡阡表》享有“千古至文”的美稱。它打破了一般墓表的格套,一碑雙表,同時記敘父母親的盛德遺訓和處世風範。父親去世時,歐陽修才四歲,父親的事跡自然了解不多。於是,他采用避實就虛、以虛求實的手法,巧妙地借用母親的語言,側麵落筆行文。敘述父親廉潔好施時說:“汝父為吏廉,而好施與,喜賓客,其俸祿雖薄,常不使有餘。曰:‘毋以是為我累。’故其亡也,無一瓦之覆,一壟之植,以庇而為生。”敘述父親至情至孝時說:“吾之始歸也,汝父免於母喪方逾年,歲時祭祀,則必涕泣,曰:‘祭而豐,不如養之薄也。’間禦酒食,則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餘,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見之,以為新免於喪適然耳。既而其後常然,至其終身,未嚐不然。”敘述父親仁心治獄時說:“汝父為吏,嚐夜燭治官書,屢廢而歎。吾問之,則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爾。’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用母親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身感受到的幾件小事,表現父親的廉潔、好施、孝順與謹慎獄事等仁孝之心。而在表彰父親品格的同時,歐陽修也頌揚了母德母節。對母親的德行從其治家儉薄和對兒子剛直性格的理解支持上描寫:“太夫人恭儉仁愛而有禮……自其家少微時,治其家以儉約,其後常不使過之,曰:‘吾兒不能苟合於世,儉薄所以居患難也。’其後修貶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寥寥數語,足見母親的仁惠剛毅和心胸開闊。文章語言舒緩,文字平易,情真意切。相傳此碑刻成之後,南歸途中,龍王得知歐陽公《瀧岡阡表》大作運回老家,強奪龍宮拜讀,並在“祭而豐,不如養之薄”等精典文句處用龍爪圈畫,留存至今。這雖為一則傳說,卻反映出世人對歐陽修《瀧岡阡表》碑文神奇藝術魅力的高度肯定。正如近人王濡評說:此文“一字一句,俱從至性中流出,此與李密陳情表、昌黎祭十二郎文、震川先妣事略,同為天下古今有數文字”。(《宋元明文評注讀本》)

  《祭石曼卿文》是歐陽修碑誌文的又一成功之作。

  石曼卿是歐陽修的一位好朋友,在他去世26年之後,作者對這位能詩善書知兵法、貌美魁偉有氣節、仕途不得誌又英年早逝的好友“感念疇昔”,作文哀悼。祭文三呼曼卿,讚其聲名不朽,哀其身後淒涼,抒寫了作者的盛衰之感和悲愴之思。文章三段都以“嗚呼曼卿”起筆。這不單是使感情的波瀾一層深過一層,更主要的是隨著文思的逐步深入,激起對亡友不平遭遇的深痛哀悼。“嗚呼曼卿”,一聲深情迸淚的呼喚,是幽明永隔的對話,宛若平生風雨對床夜語。一呼曼卿,歎其聲名,卓然不朽,讚揚他“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其名傳後世。而“不與萬物共盡”,則是對曼卿的至高禮讚,盡管形體倏然即逝,而死後英名卻永垂不朽。這也飽含“著在簡冊”、“昭如日星”的哲理。二呼曼卿,則多用間接抒情的方式,先用一連串生動的比喻,托物寓情。這也揭示出理想與現實的強烈反差,仿佛目擊了死生界域的巨大鴻溝。雖歲月流逝,陰陽阻隔,使“吾不見子久矣”,然“猶能仿佛子之平生”,音容體貌,宛然如故。你那“軒昂磊落,突兀崢嶸”的人格風範,死後將會化為“金玉之精”,永不磨滅地矗立在後世讀者的心中,或願你墓地上長出千尺長鬆、九莖靈芝,供後人憑吊。可惜現實“荒煙野蔓,荊棘叢橫,風淒露下,走磷飛螢。但見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與夫驚禽駭獸,悲鳴躑躅而咿嚶”。一幅滿目肅殺、悲天憫人的秋墳鬼哭圖呈現眼前。“今固如此”,叩問未來,心事浩渺,更過千秋萬代,則早已是白雲蒼狗,滄海桑田,今日埋骨之所,他年一片丘墟,斷碑殘碣,魂歸何處?所謂墓者,焉知不會成為野獸棲息的巢穴?作者沒有正麵順勢解答這個問題,而是筆鋒一轉,用“此自古聖賢亦皆然兮”作結,指出那累累的曠野和荒城,不就是證據嗎?三呼曼卿,感念往昔,歎榮枯興衰變化,悲愴流泣。最後寫其理智與情感衝突,以理節情,情不自勝。故曰“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用生死存亡的道理,慰藉其麵對生死的豁達與平靜。全文感情濃烈,語言工麗而不失平易,駢散結合,一韻到底,讀之令人蕩氣回腸。清林雲銘稱其“文情濃至,音節悲哀,不忍多讀”(《古文析義》卷十四)。清張伯行評說:“似騷似賦,亦愴亦達。”(《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六)。清朱宗洛評述“此文妙處,總在轉換處、頓束處及開宕處見精神,故尺幅中有排宕百折之妙”(《古文一隅》評語卷下)。

  歐陽修是史論大家

  《五代史伶官傳序》就是其代表作之一。他記載了後唐莊宗李存勖寵幸周匝、敬新磨等伶人,而導致身死國滅的史實。這是作者編修《新五代史》時,為《伶官傳》所寫的一篇序文。序文是寫後唐李存勖不忘父誌而奪取天下,當他得到天下之後,又寵幸宦官、伶人(宮廷樂師、藝人),最終死於伶人郭從謙手中,以致身死國滅。作者通過對這一史實的分析,得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等流傳至今的著名論斷,並提出“成敗之跡”皆於“人事”的觀點。這也可以說是向北宋統治者發出了善意的忠告和警示的信號。

  文章開頭就開宗明義地提出:“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提出這一中心論點後,作者就緊扣莊宗得天下與失天下的原因展開議論。先說晉王李克用在臨終前,賜三矢莊宗李存勖,期待他複仇興國,說,後梁是我的仇敵,燕王是我扶持起來的,契丹首領與我結為兄弟,可是他們都背叛了我而歸附後梁,這三件事是我死後的遺恨。莊宗不忘父誌,圖強興國,後生俘了燕王父子,又提著後梁君臣的首級,進入太廟,告慰先靈。父誌實現後,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莊宗這一係列的壯舉,就是因為他“毋忘父誌”,用父親的“期待”來作為自己的精神動力,這既非天命,亦非僥幸,而是人的主觀因素起了決定作用。後來“仇讎已滅,天下已定”,莊宗又耽於逸樂,寵於伶人,重用宦官,殺害功臣。最後因伶宦作亂,身死國滅。作者感慨說:“方其盛也,舉天下之豪傑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就在莊宗一個人身上,也是在莊宗短短的一生當中,清楚地看到他的成與敗、得與失、開與合、盛與衰等曆史軌跡。這些軌跡也充分地反映了莊宗“盛衰”的原因在於他用人不當。對此作者又發出哀歎:“豈得之難而失之易歟?抑本其成敗之跡而皆自於人歟?”這兩個反詰句,動之以情,申之以理,不容人不信服。至此,中心論點的申說已經完成,但意猶未盡。最後作者引述儒家經典中的至理名言“滿招損,謙受益”來對中心論點作進一步的申述,得出“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的結論。這一飽含哲理的結論,既是作者對“滿招損,謙受益”的引申發揮,又體現出他對得失天下在於人事這一觀點的堅定態度。接著將盛衰作進一步對比,趨勢引出:“夫禍患常積於忽微,而智勇多困於所溺,豈獨伶人也哉”。強調禍亂常起自於細小的所沉溺的事物,並不局限於狎近伶人,而是普遍意義上的細枝末節,指出防微杜漸、不為所溺的重要性,並將個別性、特殊性的判斷擴展為普遍性的結論。這和文章開頭盛衰在於人事的論點首尾呼應,進一步深化了題旨,也有勸誡統治者從中吸取經驗教訓的用意,發人深思、催人猛醒。

  文章史論中心明確,對比強烈,委婉曲折,情理兼擅。明茅坤評說此文:“此等文章,千年絕調。”(《唐宋八大家文鈔·歐陽文忠公文鈔》)。清沈德潛評論此文:“抑揚頓挫,得《史記》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唐宋八大家文讀本》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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