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雪豹

第三十五章 兩個狩獵漢

　　黑白

　　張老三在深山老林裏發現一隻熊。

　　這片山林裏熊已絕跡多年，傳說中的熊瞎子隻是偶爾還出現在母親們的嘴邊，那是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的。張老三打獵這麽多年，從來也沒見過真正的熊。那天黃昏時分，他從一片老林裏經過，獵槍上掛著幾隻野兔，突然發現不遠處的樹梢在不安地晃動。他本能地往地上一伏，端起獵槍，卻看見一隻熊瞎子笨拙地一步三晃地走進一片樺樹林，慢慢悠悠地鑽進一個樹洞中。張老三嚇壞了，不敢輕易扳槍栓。他聽父親說過，熊瞎子可不能隨便打，一是國家明文規定獵殺熊瞎子要犯法；二是熊瞎子特別厲害，它會循著槍聲猛撲過來，打得不準往往會把獵人的命送掉。

　　張老三一晚上沒睡著，倒不是因為驚嚇，主要是這隻熊讓他眼紅。外地商人偷偷進山收購熊皮，出價八萬塊一張，這還是五年前的價，現在最少也能值二十萬吧，就是出二十萬也收購不到，因為熊早就絕跡了。一張熊皮，那該是多值錢的東西啊！張老三眼睛不由得放起光來，越想越睡不著。但他一個人斷然不敢去獵這隻熊，他沒有獵熊的經驗，思前想後，他突然想起老獵手王老五。

　　王老五比他大十歲，從小打獵至今，起碼有五十年的曆史，據說他曾打過三隻熊瞎子，一件熊皮背心至今還穿在身上。雖說是用熊耳朵、熊腿上的碎皮子拚湊而成，但冰天雪地裏隻要穿上這件熊皮背心，整個人身體立馬暖和起來。憑良心說，張老三不願找王老五，為什麽一筆從天而降的財富要讓他來分享？但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離開王老五不行，很簡單的一條就是王老五有經驗，打過熊瞎子—像自己這樣沒有獵熊經驗的生手，搞不好反被熊瞎子吃了。

　　第二天吃過晚飯，看看天黑下來，張老三踩著厚厚的積雪來到王老五家。掀開棉簾子，一家人正在炕上吃飯，王老五盤腿喝著包穀燒酒，看見張老三進來，顯然有點兒意外，忙招呼讓座，遞上煙卷。張老三等王老五老婆收拾好碗筷進了廚房，才小聲說：老五，有句話我跟你說。王老五說：說就是了。張老三說：我看到一隻熊瞎子。

　　王老五吃了一驚，眼睛一亮，坐正了身子：真的？張老三說：還能騙你不成，我親眼在樺樹皮窪子那塊兒看見的，就在一個樹洞裏。

　　王老五的小眼睛立馬放起光來：這樣好吧，宜快不宜遲，咱們今晚就去打。張老三看著他的急迫勁兒，心裏有些後悔，他想了想，說：好事不在忙中取。我們明天下午動身，先準備一下。

　　王老五說：有我呢，你怕什麽。事已至此，張老三隻得說：我不是怕，要打我早打了，老五，你該記著我的情，我心裏一直有你呢，你看，一有好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村子裏有那麽多的獵人。王老五說：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老一輩獵人都死了，小一輩的沒打過熊。他覺得話有點不好聽，馬上換了口氣說：你狗兒運氣就這麽好，熊瞎子就讓你遇見，這是幾十年出一回的事啊。他低下頭小聲說：現在一張熊皮可值二十五萬，二十五萬啊！我有路子，我們打了剝了皮就放在山洞裏，我找商人，山外有的是，還有熊掌也能值八九萬，我的天！王老五顯然有點失態了，鼻涕和口水一起流出來，他抓住張老三的手使勁抖著。張老三沒見過王老五如此欣喜若狂，心裏更加後悔，他抽回手，說：老五，你說我們兩個怎麽分呢？

　　王老五說：對半分啊，老三，我跟你說，你不要以為熊是你發現的就要多分一些，其實我不去，你沒辦法打，搞不好還丟了性命，那可劃不來。

　　張老三不高興了，說：話不能這樣說，是我發現的。我要是不叫你，你有一身本事又有何用？畢竟一夜之間你擁有了十幾萬塊錢，這都是我給你帶來的啊，你掙了一輩子又掙了多少錢？

　　王老五小眼睛狡猾地眨了眨，說：我知道，我感激你一輩子，這還不行？張老三說：我看這樣，三七分，我得七分，你要不願意，我再找別人，十幾萬的錢財，找誰誰不願意？王老五沉下臉：你這不是欺負人嘛。張老三說：誰欺負你了，我好心好意叫你，沒想到你這麽貪心。王老五低頭抽著煙，忽然臉上一下子堆滿了笑：好好，就聽你的，兄弟，你怎麽說怎麽好。張老三點頭說：這還不錯。他們腦袋湊在一起商議了一下明天的行動方案。張老三在夜半才回到家，越想心裏越不踏實，也不想跟王老五一道去了，這家夥不夠意思，三七開還是便宜了他。張老三要另找別人合夥，或者他出一萬元就當請個幫手。他起身來到王老五家，卻不見王老五，靠在牆上的獵槍也不見了，他驚出一身汗來，這家夥一定到樺樹皮窪子去了，他想下手獨吞呢。張老三回家取了獵槍，緊趕慢趕總算在深山裏追上了王老五，前麵坡坎下就是樺樹林。王老五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慘淡的月光下，雪原上的老林子黑糊糊的，王老五看上去像個鬼。張老三大聲罵道：你他媽的心好黑，想丟了我獨吞，我當你是人，沒想到你是鬼！王老五說：心黑的是他媽的你，明明是兩個人獵的熊皮，卻要三七分，老熊怎麽不吃了你！張老三一看來者不善，說：那好，就依你，熊皮對半分，那熊掌歸我。

　　王老五一聽，火一下在心中燃燒，他趁張老三低頭小便時端起獵槍對著他的後腦勺，說：好，我先要了你的命，不然，這錢沒法子分。他這樣說著，手心沁出一片汗水。張老三知道獵槍就挨在腦後，他整個身體像一下子凍僵了，他嘴裏說：開什麽玩笑。王老五大喊起來：不要動！

　　就在這時候，呼的一聲，張老三和王老五感到一股狂風卷起樹葉和雪粒撲過來，他們猛地回頭，就看到那隻眼放綠光的老熊瞎子。熊瞎子就站在他們身後，舉著碩大無比的熊掌朝他們倆的腦袋瓜子拍過來，就像用鐵板拍打兩枚生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