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雪豹

第五章 大象“少年犯”

　　孫道榮

　　一架直升機超低空掠過廣袤的非洲原野。大象們安逸地吃著草，沒有被驚擾。這種情況它們見得多了，人類離它們越來越近，它們正在慢慢適應這種變化。

　　可是，這一次，它們錯誤地估計了形勢。人類是以萬物主宰的身份出現的，他們希望通過人類的有效幹預，來達到自然的平衡。

　　非洲是野生大象的天堂，有40至60萬頭大象生活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野生大象的急劇繁殖，給生態環境帶來一係列問題。一頭大象每天要吃掉270公斤植物，如果過多的大象集中生活在有限空間內，就會對環境造成不小破壞，不少非洲國家野生動物園正麵臨這一危機。他們決定有選擇地將那些年老體弱的大象殺掉，以騰出足夠的空間和植物，讓健壯的和年幼的大象更好地生存下去。

　　槍聲驟然響起。我坐在電視機前，清晰地目睹了象群中，一個三口之家所遭遇的滅頂之災。兩頭成年大象，慌亂地將一頭小象夾在中間，這是他們保護家人和孩子時通常采用的方法。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一頭成年大象轟然栽倒在地；另一頭成年大象想帶著小象倉皇逃跑，槍聲再次響起，第二頭成年大象也應聲倒地。射擊十分準確、到位。直升機在低空盤旋，螺旋槳發出的巨大噪聲，淹沒了這一切。小象顯然被眼前突然發生的這一幕，驚呆了：它看起來那麽強大的雙親，眨眼之間被擊倒在地。小象茫然無措地圍著兩個成年大象的屍體，悲哀地轉了一圈又一圈，用長長的鼻子拱著大象，試圖喚醒它們。可是，它再也喚不醒它們了，它再也沒有疼愛自己的父母了，它成了孤兒。

　　成千上萬的大象孤兒，遊蕩在非洲草原上，它們到處流浪，自生自滅。有的小象，被人類捉住後，送進了馬戲團。

　　在美國中部一個城市的馬戲團裏，即將上演最精彩的馴象表演，這是這家馬戲團的保留節目。今天，聞訊而來的電視台將現場直播。大幕徐徐拉開，馴象員輕快地跑進場內，繞場一周，向觀眾致意。這是他第N次表演這個節目，因而顯得很輕鬆，他的搭檔—一頭來自非洲的少年大象，聰明、伶俐、溫順、聽話，能夠表演很多高難度動作，他們默契的配合總會迎來觀眾熱烈的掌聲。在人們的尖叫聲和炫目的燈光中，少年大象出場了。大象用鼻子卷起了馴象員，這個動作太酷了；大象突然鬆開鼻子，將馴象員扔在地上，這個動作太驚險了：跌倒在地的馴象員跌跌爬爬試圖爬起來，樣子很滑稽，大象用長鼻子抵住了他，突然，它蹲下前肢，將整個前半身壓向馴象員……人們驚呆了，這麽危險的動作，還是在表演嗎？是的，這已經不是一場表演了，訓練的動作裏，從來沒有這一項。少年大象的目的很明確：殺死馴象員。工作人員匆忙打開鐵門，衝進表演場內，試圖趕開大象。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慘劇發生了，一向溫順的少年大象，頃刻之間，殺死了它的馴養員。

　　電視台完整地錄下了這隻大象“少年犯”殘忍的屠殺過程。這段錄像，讓全世界都驚呆了！人們不明白，溫順的大象，為什麽會突然之間，如此暴戾殘忍？事後，調查人員查清了這頭少年大象的身份：來自非洲，是個孤兒。

　　長期在肯尼亞研究大象行為的專家喬伊斯·普爾發現，在非洲原野上，那些從小失去雙親的大象，長大之後，也一樣乖戾殘暴，它們攻擊犀牛，也互相攻擊，甚至襲擊人類，每年全世界有200多人，葬身大象的蹄下。人們驚異地發現，大象也是有感情的！這些大象“少年犯”，都患有一種類似於人類的“創傷後壓力症”。

　　為了獲取象牙，人類曾經肆意地掠殺大象。今天，人類終於認識到與自然萬物和諧共處的重要性，卻又自以為是地希望通過人類善意的幹預，來達到自然的和諧。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大象研究專家普爾發現，“離人類越遠，大象越寬容；接觸人類越多，大象越暴戾”。我們也許該醒醒了，無論是惡意的破壞，還是善意的幹預，都可能使大象“少年犯”越來越多，那不僅是大象的災難，也是人類和整個自然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