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梟隼的尊嚴

第五十五章 藏獒阿力

　　陳俊

　　當阿力第一次踏上格陵蘭冰凍的土地時，便成了每個愛斯基摩人都想擁有的dream dog。

　　阿力是被主人阿倫春從西藏帶到村莊的。阿力是一隻純種藏獒，通體金黃，紅色的鬃毛讓它看起來像一條威猛的雄獅，站在阿倫春豢養的愛斯基摩犬群裏，阿力如鶴立雞群一般醒目。

　　來自雪域高原的阿力很快就習慣了格陵蘭的酷寒，阿倫春對它與眾不同的寵愛與照顧也讓它喜歡上了這個新世界的生活。但阿力不會撒嬌，它永遠不屑於像那些愛斯基摩犬一樣為了食物向主人擺胯搖尾，骨子裏，它是一名戰士，按照主人的命令出擊，用尖牙利爪攻擊獵物、保衛主人的安全。

　　隨著一年一度的狩獵期的來臨，阿力第一次與主人遠離村莊，踏上了狩獵之旅。

　　愛斯基摩人的獵物是海豹，他們必須尋找冰麵上海豹開鑿的換氣口，然後悄悄埋伏，等到海豹探出頭來換氣的時候，用帶著倒鉤的漁叉準確地紮下去，然後再將海豹拖到冰麵上。

　　獵殺海豹的血腥味會吸引來很多“小偷”和“強盜”：極地狼、北極狐、北極熊。獵犬的作用就是驅逐這些不速之客，保證獵物不被搶走。

　　有了阿力，驅逐“盜賊”成了輕鬆的事情，當阿力攜著渾身殺氣衝出去的時候，想來分一杯羹的“小偷”們慘叫著逃命，逃跑技術不太高明的，便還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僅僅五天，阿倫春的雪橇上就捕獲了三隻海豹、兩隻北極狐和一頭極地狼。這是阿倫春有史以來狩獵最多的一次。愛斯基摩犬搖搖晃晃地拖著沉重的雪橇，踏上了歸途。

　　就在距離村莊還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強盜”出現了。一頭健壯無比的北極熊，瞪著血紅的眼睛攔住了雪橇的去路。普通情況下，北極熊是會主動回避人類的，但一旦攔住去路，就證明它已經因為饑餓孤注一擲，極端危險了。

　　按照不成文的習慣，阿倫春趕緊取下一頭小海豹，遠遠拋給了北極熊，一般來說，北極熊都會叼起這樣的“買路錢”放行。可是，這次遇到了一頭貪婪的北極熊，隻撕咬了兩口，它就扔下小海豹的屍體，又一次將目光盯上了雪橇--那上麵的海豹比嘴裏這隻要肥厚豐腴得多。

　　早在阿倫春扔出小海豹的時候，阿力就已經按捺不住了，作為高原霸主，它哪裏能忍受這樣被人打劫獵物的屈辱，喉嚨裏陰沉地哼著，它就要猱身而上。阿倫春覺察到阿力的衝動，輕輕按住了阿力--與饑餓的北極熊搏鬥是極其危險的事情，一旦激怒了對方，更加不堪設想。不到萬不得已，愛斯基摩人都不會和北極熊發生正麵衝突。

　　雖然不甘心受到這樣的屈辱，但阿力的本能更在提醒它，不要忤逆主人的任何命令。阿力無奈地趴下，眼裏的怒火瞬間變成蒼涼和空洞，就連鋥亮的毛皮也在刹那間失去了光芒--對於一頭藏獒來說，不能與打劫的強盜戰鬥，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可是，當北極熊扔下小海豹向雪橇步步逼近的時候，阿力的眼裏又有了狂熱的光芒，它的眼神又一次變得灼熱，呼吸變得越來越局促，背部的肌肉都開始輕微顫抖--當主人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藏獒是不需要經過主人的允許就可以馬上出擊的！

　　大大咧咧的北極熊忽然停住了腳步，一股凜冽的殺氣撲麵而來，它終於看到了雪橇邊蓄勢待發的阿力，雖然以前從未與藏獒交鋒過，但本能提醒它這是一個危險的對手，雖然在冰原橫行無忌，但北極熊並沒有魯莽到去和一個完全不知根底的對手開戰，想在這片窮山惡水中保住性命，必要的小心是不可或缺的。

　　北極熊試探著衝阿力發出一聲吼叫，如果阿力報以更加威懾的叫聲，它便會就此撤退。可是，阿力是藏獒，從來不需要用虛張聲勢的恫嚇去嚇跑對手的，它最善於運用的，是它狂暴的攻擊。將北極熊的吼叫視為挑釁和威脅，阿力悄無聲息地驟然撲了過去，與北極熊鏖戰成了一團。

　　戰士的霸氣和雄風展露無遺，阿力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讓它屢屢在北極熊的咽喉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創痕，若不是脂肪豐厚保護住了氣管，北極熊早已喪命在了阿力的攻勢下。第一次被壓製在下風，北極熊也暴怒了，巨掌獠牙伺機而出，與阿力鬥得難解難分。

　　當阿力又一次撲向北極熊的咽喉時，北極熊用尖銳的爪子劃破了阿力的肚皮，一腔內髒奔湧而出，阿力用最後一絲力氣死死咬住了北極熊的脖子，僵死在了對手身上。遍體鱗傷的北極熊拚命想把阿力的屍體扯下來，適才噤若寒蟬的愛斯基摩犬們抓住這絕好的機會，一擁而上，個個如鬥士般鬥誌昂揚，抓住北極熊最脆弱的機會，結束了它的性命。

　　阿倫春將阿力埋葬在了自家的後院，並打消了再去西藏挑選藏獒的計劃--藏獒，雖然是勇猛無敵的鬥士，但受不得絲毫屈辱，不懂得暫時的回避，雖然舍得拚命，卻不知該如何更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它們隻會戰鬥，卻從不考慮勝負的結局。擁有這種孤注一擲性格的人向來都是舉步維艱的，狗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