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梟隼的尊嚴

第五十四章 蠍子

　　萊尼希

　　他性情溫和，態度友好。

　　但人們卻對他的長相評頭論足，滿腹成見。兩隻眼睛緊挨著長在一起，被視為陰險狡詐；眉毛在鼻子上方連成一線，被視為脾氣暴跌；鼻子又長又尖，被視為唯利是圖；耳垂很長，被視為偷竊成性。

　　你為什麽不到人群中去？有人問他。

　　他照著鏡子，發現了太多殘忍的標誌。我不是好人。他自言自語。

　　為避免惹是生非，他一頭紮進紙堆，與世隔絕。手頭上的書很快都看完了，他隻得硬著頭皮，走到人群中，去買本新書。他心想，但願不會惹出什麽麻煩。

　　在人群中，一個婦人與他攀談，請他幫忙將一張紙幣換成零錢，她的眼睛近視得厲害，不得不換來換去好幾次。蠍子本來有機會欺詐那女人，但一想到自己那雙被世人歧視的眼睛，立即警覺，放棄了這個卑鄙的想法。

　　在有軌電車上，一個陌生人踩到他的腳，反而用外語謾罵他。蠍子本想發怒，可是想到自己被歧視的眉毛，他隻好自我安慰，姑且把那些罵人的外語當成了道歉。

　　他下了車，路上有一個錢包。想到自己被歧視的鼻子，他沒有去撿，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書店，終於找到了一本渴望已久的書。可是價錢太貴了，他想把他藏匿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裏，可是想到自己被歧視的耳垂，他隻好作罷，把書放回書架，拿了另一本便宜的書。

　　正準備付錢，一位顧客抱怨說：這是我多年來苦苦尋找的書，現在卻被別人買走了，真是可惜！

　　蠍子想到嘴角的那顆痣，就友善地說：這本書您拿去吧。蠍子的謙讓令這位書友感動得哭了，他雙手把書捂在胸前，心滿意足地裏去了。

　　書店老板誇讚說，真是個好顧客，我送您一本書。他從書架上抽出那本蠍子非常想要卻又買不起的很貴的書送給他。

　　蠍子連連擺手，說：這本書，我買不起。

　　不，書店老板說，愛心是無價的，送給你。

　　蠍子感動得差點哭了，他雙手也把書抱在胸前。

　　與書店老板告別時，因為騰不出手來，蠍子隻好伸出了自己的螯刺。

　　書店老板握了握，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