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開元
說良心話,我不能說小時候在佛羅裏達的傑克遜維爾孤兒院過的是饑寒交迫的日子,但確實有過半夜裏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
一天,因為舉行了一場防火演習,我們春園學校二年級學生提前放了學。學校和孤兒院隔著一條街,在往回走的路上,我看到一個女人正在她家門前的草坪上吃著三明治,我停住了腳步,瞅著她。
“需要我幫忙嗎?”她問我。
“我隻想看看三明治。”我回答。
“你要一個三明治嗎?”她問。
“好吧,夫人。”我說。
她起身進了屋,一分鍾後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三明治。
“拿著。”她說,把三明治遞了過來。
我把三明治塞進嘴裏咬了一口,品嚐著美味,心花怒放。“非常好吃,用什麽做的?”我問她。
“是肉餡三明治。”她告訴我。
“我在‘兒童之家’孤兒院裏好久也吃不到一頓肉。”我說。
“如果你想吃肉了就到我這兒來。”說著,她走回了屋子,然後輕輕關上了門。我一邊緩步朝孤兒院方向走,一邊痛快地享受著這塊三明治,吃完後把渣都咽了個幹淨,以免讓別人發現我吃過了肉。
第二天放學時,我又路過了這個女人的房子,看她是否還在門外。果然,她看到了我,又請我吃了一塊肉餡三明治。
當我在她廚房餐桌旁坐下時,看到在屋角上掛著一隻鳥籠,籠子裏養著一隻個頭很大的黑色的鳥。
“那是隻鷹嗎?”我問她。
“不是,是隻會說話的鳥。”她告訴我。
“鳥兒不會說話。”我皺著眉頭說。
“有些鳥就會。”她說。
“鳥兒怎麽能像人一樣說話呢?”我問。
“隻要你反複在它跟前說一件事,時間長了,它就學會了。”她說。
在其後的六個月裏,我幾乎每天放學都從她家門口走,以便能在回孤兒院之前吃上一塊噴香的肉餡三明治。我在敲她的房門時,經常聽到她說:“等會兒,我在蓋鳥籠子。”
我每天都去她家,可從沒聽到過這隻鳥說過一句話。我問她,這隻鳥為什麽不說話,她說蓋上鳥籠子時它就不會說話。
後來有一天,當我再次來到她房前敲門時,裏麵沒有回應。我慢慢地打開門,喊著她的名字,還是沒人回答。我悄悄走進了廚房,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塊肉餡三明治,旁邊還有女主人留的一張紙條,上麵說她今天有事不在,給我的三明治在桌子上,並讓我走時關好門。
我吃完三明治,把盤子放進了水池,然後往門外走。在轉過身時,借著廚房的光線,我看到那隻蓋著布的鳥籠掛在了主人的臥室裏。
我慢慢地走到鳥籠旁邊,輕輕掀開了那塊遮布的一角。突然,這塊遮布從鳥籠上滑落到了地上,籠子裏的大鳥開始撲打著翅膀上躥下跳起來。我在那個年紀從沒見過這情景,嚇得心裏呼呼亂跳。突然,這隻鳥停止了拍打,伸著脖子高聲叫了起來:“那個討厭的孩子又來了!那個討厭的孩子又來了!”
我趕快從地上拾起那塊布,蓋在了鳥籠上,然後撒腿從前門跑了出去。我在門外朝四下看著,除了我,沒看到附近還有別的什麽孩子。
直到長大了,我才從中明白這樣一個處世道理:無論對誰,千萬不要透支別人對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