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華
嘴唇上翻、牙齦外露的程大嘴有一對雙胞胎兒子,大的叫來金,小的叫來銀,很實在的那種名字。兄弟倆四歲了,長得眉清目秀,人見人愛。
程大嘴很會賺錢,因此一家人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春節剛過,村裏的人都忙著收拾包裹,湧向城裏的時候,程大嘴卻雷打不動地睡他的懶覺、喝他的好酒。待安逸到驚蟄,稻種下水,春風拂麵的夜晚,他才拿了一掛爆竹在院門口燃響,開始了他的營生。
此時,皓月當空,南風習習,嫩綠的田野在夜色的籠罩下蛙聲如潮。程大嘴腳穿膠鞋,手裏拿著個尼龍袋,礦燈一戴就出門了。隻見他躡手躡腳地來到了田間,手在大嘴上一捏,就“咕咕”地叫開了。說來奇怪,被程大嘴的“咕咕”聲一帶動,田間的蛙兒就像比賽似的叫得更歡了。此時,隻見一隻隻又肥又大的田蛙正向程大嘴迅速地靠攏,看它們那一蹦一跳歡叫起勁的樣子,哪知今晚就是它們的末日!這時,程大嘴就把尼龍袋口一張,滿載而歸!第二天,那鈔票就在手裏數得“嘩嘩”響。
這就是程大嘴賺錢的絕技,他能把田蛙乖乖地喚來束手就擒,村裏無人能比。
從今年起,捕田蛙的能手多了起來,這使程大嘴始料不及。毛大娃子更絕!他充分利用現代科技,隻見他拿了錄音機,先把田蛙的叫聲錄下來,夜裏再拿到田間去播放。乖乖,比程大嘴收獲得還多!
眼看田蛙越抓越少,程大嘴心裏很著急。今晚是程大嘴捕獲田蛙最少的一次。他把輕飄飄的尼龍袋往牆角一扔,桂秀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她也不說話,隻默默地給程大嘴擺好消夜的酒菜。
程大嘴越喝越來氣,他“啪”地把酒瓶一摔:“他娘的,不能活了!”
“還怕尿憋死不成?”其實桂秀早就想說了,“多種幾畝地,日子還愁過不順暢?”
“要種你種,我隻會捕蛇抓蛙!”
程大嘴說得沒錯,他還有一套捕蛇的技術。隻是捕蛇的季節還沒到,這個春天也隻能聽婆娘的話了。
桂秀是個勤快人,十幾畝稻田被她伺候得枝青葉茂。眼看稻禾就要打苞結籽,可是,一場台風過後,田間的螟蟲就在稻叢裏歡欣起舞了,隻幾天工夫,好端端的禾苗就被螟蟲蠶食了一大片。買來農藥,這個“快殺靈”那個“打螟好”的,由於田蛙少了,地裏的害蟲瘋了似的長,治標不治本哩!
要減產了。程大嘴眼巴巴地望著蔫不拉嘰的禾苗,他隻有把希望寄托在秋天了。
秋天到了,陽光不溫不火,果實也跟著熟了,蒿草卻在漸漸枯黃。這時,正是蛇蟲出洞頻繁的季節,草叢裏路邊上,蛇趴在那裏,正懶洋洋地在太陽底下睡大覺哩!
這種時候,正是程大嘴出手的好時機。隻見他身子一撲,一個閃電式,右手不偏不斜地扣住了蛇頭,左手再刷地扯出了別在褲頭上的尼龍袋,眨眼間,蛇便成了程大嘴的囊中之物。
這種最佳的捕獲時間可以一直持續到初冬。這時的價錢特好,聽說蛇落到了販子手中,蛇膽可入藥,蛇皮能做衣,總之,蛇全身都是寶。
別人捕的蛇當即就拿去賣了,而程大嘴的蛇卻要在屋子裏放上一兩個晚上才舍得賣給販子。原因何在?除了程大嘴,隻有桂秀才知道。
“不好吧?”每逢程大嘴把幾隻老鼠放入裝有蛇的尼龍袋裏的時候,桂秀都會這樣說。她的心裏不安哩!
“有啥不好的?誰的鼻子下麵不是個嘴巴!”程大嘴對婆娘吼道。
果真發財有道。待程大嘴把老鼠放進尼龍袋裏以後,饑餓難耐的蛇當晚就來了個囫圇吞棗,第二天蛇的肚子就鼓鼓的,一斤可多長三兩秤哩。
由於這幾年的狂捕濫抓,蛇也越來越少了,莊稼地就成了老鼠的天堂。
這天,程大嘴攥了幾個尼龍袋又要去賣蛇了。臨出門的時候,桂秀囑咐他一定要買點耗子藥回來。
“幹嗎呀?”程大嘴瞪著眼睛問。
“藥耗子啊,老鼠要吃人了!”桂秀說。
“你傻啊你!老鼠滿世界亂竄,幾包耗子藥管屁用!”
的確,地裏的莊稼都被老鼠糟蹋得不成樣了。老鼠多了,膽子就大,夜裏嘰嘰喳喳地都在唱歌哩。
這一夜,程大嘴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也被老鼠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