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梟隼的尊嚴

第三十八章 美麗的奔跑

　　李桂芳

　　夕陽燦爛，晚霞滿天。在一片遼闊美麗的大草原上，羚羊家族生活得其樂融融。年輕的羚羊在咩咩哼唱著輕快的歌謠，幼小的羚羊在追逐嬉鬧。父母們正給兒女耐心傳授生存技巧，長者們正娓娓講述著他們傳奇的人生經曆。

　　一叢茂密的灌木旁邊，公羚小黑和母羚小花邊悠然地吃草，邊愜意地閑聊。

　　小黑說，小花，等走過這草地，我們就可以再次看到那片美麗的海子了。

　　小花說，是呀，那兒的海子真美，比剛剛生下的小羚羊的眼睛都清澈明亮呢。

　　小黑說，記得那次，咱們的隊伍剛到那湖邊，你就歡呼著奔跑過去飲水。當時，看著你奔跑的美麗身影，我的心就歡跳不止。也許，就在那一次，我愛上你了。小黑說完，臉不由得悄悄地紅了。

　　小花也羞澀地說，是呀，那次，我飲完水一回頭，看你佇立在湖畔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就知道你愛上我了。其實，那次跨越那道壕溝的時候，你默默地站在旁邊，保護著我們女孩，而當時，一個凶惡的獵人正在拚命地追趕我們，你卻那麽鎮定自若，我覺得你好勇敢。小花說著，一抹紅雲也悄然飛上了她俊美的麵龐。

　　小黑說，小花，我們力爭讓我們的孩子生在那水草肥美的湖邊，好嗎？

　　好啊，我很累，不過為了孩子，我會努力趕路的。我想，我們的孩子一生下來，看到那片清澈湛藍的海子，他會有多麽高興呀。小花說著，臉上顯出一派沉醉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一家三口在海子湖邊玩耍遊戲的快樂情景。

　　砰砰砰，幾聲震耳欲聾的槍響，頓時劃破了草原的寧靜。羚羊們都緊張地豎起了耳朵。領頭的那隻老羚羊細細傾聽一翻，趕緊發出了指令：大家快跑，獵人來了，快跑，快！他的話音剛落，羚羊隊伍便風馳電掣般奮蹄奔跑起來，像一道閃電，瞬間劃過了大草原。片刻，整個隊伍就如輕煙一般飄過了那片草灘，越過了一座山崗。

　　小黑陪著小花也在飛速地奔跑。跑著跑著，小花喘著粗氣說，小黑，我跑不動了，太累了，咱們歇歇吧。小黑著急地說，親愛的，你要堅持下去呀，後麵的槍聲越來越近了，難道咱們要一家子都死在這兒嗎？旁邊的幾隻羚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就出主意說，小黑，你讓小花到那邊水窪喝口水再跑吧，我們等著你們，她懷著孩子，真不容易呀。不，我不能拖累大家，你們先跑吧，小黑，你也跟他們一起走，我一個人就悄悄隱藏到灌木叢裏，獵人不會發現我的，你走吧！小花焦急地催促著小黑。

　　不，小花，我們永遠在一起，我絕不會丟下你的！說完，小黑用嘴快速地從旁邊的灌木叢上撕下一片碧綠肥厚的葉子，喂到了小花嘴邊說，快吃點吧，你應該跑餓了！小花含淚吞下了那片葉子，跟著小黑和夥伴們又緊張地奔跑起來。

　　轟轟轟的馬達聲傳來。小黑扭頭一看，身後，一輛汽車正飛奔而來。小黑的心緊張地擰成了一團，他趕緊對身邊的夥伴說，大家快跑！獵人開著汽車來了，他要是在汽車上掃射，我們都跑不了的，你們快跑，別管我們了，保護羚羊隊伍要緊！旁邊的夥伴聽了他的話，隻得叮囑他們說，你們一定小心呀！

　　望著夥伴遠去的背影，小花看看身邊默默陪伴自己的小黑，含著淚說，親愛的，你先跑吧，我實在跑不動了，我肚子痛得要命，我們的孩子是不是要出生了？

　　啊？那該怎麽辦？獵人越來越近了！小黑的淚水也悄然滑落，他真的為自己無力保護小花而感到內疚和痛苦，還有那未出世的孩子，難道他也要死在獵人的槍口下嗎？跑吧，親愛的，堅持住，隻有奔跑才有活著的希望！小黑對小花說。

　　小花含淚點點頭，咬咬牙，又開始緩慢地奔跑起來。

　　片刻，那輛呼嘯的汽車竟然開到了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小花，加油，快跑呀！小黑吼著，自己腳下也暗暗地用力了。小花終於使出了平身的力氣，如離弦的箭一般衝起來。他們隻隱約聽到那輛汽車上有人在吼：好，真好，你們看，那兩隻羚羊奔跑的姿勢有多麽美，快按快門，快拍攝！快！啊，這照片的效果真好！叫什麽名字呢？對了，就叫《美麗的奔跑》。哈哈，我終於成功地拍到了羚羊奔跑的鏡頭，真美呀！幸虧用鞭炮驅逐恐嚇，不然怎麽會有這樣好的奔跑效果！

　　小花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扭曲，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肚子如刀絞一般疼痛，像要將她撕裂一般。她隻覺得有一股滾滾的熱流不可遏止地奔湧而出，在她的腿間汩汩流淌。小黑，我不行了，你……小花還沒說完就沉重地倒下了。她的腹下，是一大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那是他們苦苦期盼的孩子，他沒有出生就死去了！

　　我的孩子，我的小花！小黑悲傷的哭泣，在如血的殘陽裏，是那麽哀婉，那麽淒楚。

　　一個月以後，在人類名為“親近自然”的盛大攝影展覽上，一張題為《美麗的奔跑》的照片引起了強烈的轟動。而就在此時，兩隻痛苦的羚羊正在那片丟失他們孩子的草地上，整日地哀鳴，整日地哭泣，遲遲走不出那團沉重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