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梟隼的尊嚴

第三十三章 狐殤

　　王熙章

　　山中，有一個農場。農場養了一種冰兔。農場人叫它中華雪兔。這兔引種難，幾年工夫，隻有十多隻。

　　一年，農場人宰了一隻，招待縣上下來的檢查團，那味兒竟鮮美得三日不絕於口，讓客人大加讚賞。兔皮做了一張護心被，那檢查團團長帶回家，從此不再用電熱毯。

　　農場場主說，這兔，是咱場的寶。等套到那對雪狐，人工馴化後，一並向全國推廣，保準咱農場起死回生。

　　的確，山中有對雪狐，一對雪白似的狐狸。千年紅狐，萬年雪狐，誰也難說清它們的年齡。

　　農場人用盡了心機，下套、使網，甚至使用了快槍，卻怪，那狐始終不上鉤。

　　農場人隻偶爾窺見山中有對雪白的身影，出雙入對地，嬉鬧著，倏忽一現後，又失去了蹤影。就仿佛一對成仙得道閑雲野鶴般的戀人。

　　簡直叫農場人煞紅了眼睛。

　　農場場主還說，誰要套得雪狐，獎現金三千元。

　　可是，一晃多年過去，那狐，卻依然活在山中。山中，也便因了它們，而多了份神秘，多了份精彩。

　　有一天，檢查團又來了。這次帶隊的團長是個女人，白白胖胖的，富態，指名要來品嚐農場的特色菜--清蒸雪兔丸。

　　女檢查團長問，多可愛的兔啊，場長，你打算宰幾隻？說罷，伸了伸指頭。兩隻白皙的手掌向天，大拇指屈著，竟八根指頭。

　　農場場主的臉色一下子紅潤了，好，八隻就八隻！隻聽見幾聲雪兔的慘叫，血，便灑了一地。女檢查團長提過一隻垂死的雪兔，興奮著，那兔掙紮，血便濺滿了她的褲腳。女檢查團長大笑，雪兔的血，紅得豔啊，紅得豔！一直將那垂死的雪兔送到廚房，還笑著說，師傅，就看你的拿手好藝呀！

　　濃鬱的雪兔香味，不多久，便彌漫了整個農場。接著響起猜拳行令聲，一直鬧到深夜。

　　天明，女檢查團長說，本來，我們該回去了，卻聽說山中有對狐狸精，要不，去見識見識？

　　陪同的成員們一致叫好。

　　女檢查團長向農場場主要了一杆獵槍，說，我是軍人出身，槍法一向極準，再狡猾的獵物也難逃過我的眼睛。

　　農場場主便附和。暗中卻想，那可是山中千年的狐狸精啊！

　　很快，兩隻雪狐的身影出現了。

　　在一澗溪水旁，兩隻雪狐駐下足，仿佛在諦聽著什麽聲音。

　　女檢查團長舉起了槍，瞄準。女檢查團長甚至還說，誰有相機嗎，別錯過這深澗獵狐的好鏡頭。

　　看來，這女人要出醜了。農場場主暗暗在笑。憑他多年的經驗，隻在霎時間，雪狐就神一般的逃掉了。

　　然而，奇跡出現了。

　　隻見兩個雪白的狐，呆了呆，竟遲遲疑疑地結伴著向女檢查團長走來。兩個雪白的狐影，在山中，幻化成兩道禪雲，一直飄飄然而來。它們沒有顧忌，沒有猶疑，似乎為了一個信念，麵對女檢查團長的槍口，走過來，無怨無悔。

　　一行人呆了。

　　女檢查團長也呆了。她沒有料到事件的發生來得這麽突然，也這麽順利。

　　“砰”的一聲，槍口，冒出一股青煙。

　　又是“砰”的一聲。山澗，複歸於寂靜。

　　兩隻雪狐相繼倒在女檢查團長的褲腳邊。鮮紅的血，在女檢查團長的腳邊，流成兩條小河。

　　女檢查團長踢了踢那兩隻狐屍，讚歎，好潔白的狐啊！

　　女檢查團長忽地大笑起來，說，大夥兒真的以為我是軍人出身嗎？No，No，我隻是相信一個真理，世間萬物都禁不住誘惑，所以，我成功了。

　　誘惑？陪同的人員都愣了。

　　是的，誘惑。女檢查團長說，我聽過一個傳說，狐最喜歡的動物是兔。一旦當它嗅見兔的血腥，便會拋棄一切顧忌而自投羅網。

　　說罷，女檢查團長亮起了她的褲腳。

　　褲腳上，竟赫然殘留著昨天雪兔掙紮時暴濺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