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梟隼的尊嚴

第二十八章 野魚鷹

　　王心梅

　　漁民張大水搖著船行到湖心島，偶然見到一隻野魚鷹利箭一般直插水底，瞬息之間將一條半尺長的大魚叼了上來。接下來，那魚鷹一個漂亮的圓弧動作，將大魚甩進了蘆葦叢。張大水不禁暗暗稱讚：真是難得的好魚鷹。

　　心裏想著湖心的魚鷹，張大水不自覺地就多去了幾趟。有一次，竟意外看到小巧的魚鷹捉了巴掌大一隻甲魚上來。張大水再也坐不住了，能捉甲龜的魚鷹實屬罕見，他怎麽能錯過？

　　可張大水也知道，越是勇猛的野魚鷹就越是機警。他在魚鷹經常出沒的地方，掛網貼地鋪好，四周搭上鉤鉤鏈鏈，而更遠處還有靠彈簧操作的鷹籠。這幾樣家夥一塊兒搬出來，張大水還沒失手過。可這次，一連七天，魚鷹卻沒有上鉤。

　　這天，坐在門口挑著鮮魚，張大水一眼看到了門前的雄魚鷹。雄魚鷹體態健壯，威武漂亮。陽光下，漆黑的羽毛和黃色喉囊十分醒目，絕對稱得上“美男子”。拍拍腦袋，張大水突然有了主意。湖心島的野魚鷹是雌鷹，現在春暖花開，正是魚鷹交配的季節，何不來個“美男計”？

　　這隻雄魚鷹對張大水絕對是忠心耿耿。平時張大水把魚鷹趕下水捉魚，提前都要戴好脖套，回來後再強行把魚從魚鷹頸中擼出。而唯有這隻雄魚鷹，張大水從沒給它戴過脖套。每次回來，它總是自覺地把魚悉數吐出，然後再衝著張大水轉兩圈以示忠誠。正是因此，張大水通常會賞它更多的小魚吃。

　　單獨帶著那隻雄魚鷹來到湖心島，張大水拍拍它的背，輕輕說：“把那隻野魚鷹帶回來，給你做老婆！”雄魚鷹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一路趾高氣揚地跳來跳去，嘴裏發出“咕咕”的聲音。魚鷹一般是不出聲的，但凡出聲，那就是對附近的魚鷹示愛了。

　　這聲音在雌魚鷹聽來一定如同美妙情歌，沒過多久，那隻野魚鷹就被吸引出來。它跳上遠處的岩石，看著雄魚鷹。雄魚鷹一見之下，馬上撒歡般朝著它跑去。就在距它幾十米處，雄魚鷹突然一頭鑽進旁邊的淺水。沒過片刻，它叼著一條小魚上岸了。走到那隻野魚鷹身邊，野魚鷹用警惕的目光看它。

　　雄魚鷹搖頭擺尾，大獻殷勤。它親昵地將魚吞進去又吐出來，然後叼在嘴裏去喂野魚鷹。野魚鷹置之不理，可雄魚鷹一次次吞吐，一次又一次地示愛。野魚鷹看著這隻英俊的異性，明顯動心了。它走到雄魚鷹身邊，雄魚鷹飛速地將那條小魚喂進它的嘴裏。就這樣，兩隻魚鷹開始耳鬢廝磨，卿卿我我。

　　張大水大喜過望。盡管雄魚鷹和新結識的情人在島上跳來跳去，可它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一步步地，雄魚鷹引領著情人進入主人的陷阱。差不多過了半個多小時，雄魚鷹終於順利將野魚鷹引誘到了陷阱邊。再往前一步，它就會落進下麵的繩套。可是，野魚鷹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突然停住腳，轉身就走。

　　雄魚鷹見計劃落空，似乎有些惱怒。可是，很快它又故伎重施，重新向野魚鷹獻媚。一邊用嘴去梳理野魚鷹的羽毛，一邊親昵地在它身上蹭來蹭去。這樣美麗的雄魚鷹，這樣溫存體貼的舉動，野魚鷹很快就放鬆了警惕，又開始和它廝纏。

　　但這次，狡猾的雄魚鷹沒有再給情人機會，就在野魚鷹溫柔地撲下翅膀等待它親昵的瞬間，它突然朝著情人的身子啄去。野魚鷹猝不及防，被撲倒在地，雄魚鷹接連下嘴，很快就將比它體積小很多的野魚鷹啄得遍體鱗傷。

　　張大水急忙跑過去，迅速收了野魚鷹。

　　張大水如願以償，終於將野魚鷹收入囊中。可是，野魚鷹自從被他帶回家，就臥在籠中，一動不動。張大水將鮮嫩的小魚扔到它跟前，它看都不看。整整一天，野魚鷹不吃不喝。張大水納悶，他還從沒見過這麽有性格的魚鷹。

　　整整五天，野魚鷹一條魚沒吃，滴水未進。張大水慌了，忙招來那隻雄魚鷹。可是，任憑雄魚鷹在籠前“咕咕”叫個不停，野魚鷹卻頭也不抬。張大水無奈，孤注一擲，將那隻雄魚鷹也放進了籠中。有情人相伴，它應該會打起精神吧？可野魚鷹垂著頭，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雄魚鷹的到來。雄魚鷹趾高氣揚，在籠中走來走去。就在雄魚鷹轉身的刹那，野魚鷹飛身而起，用力啄住了雄魚鷹的頭。雄魚鷹嚇得翅膀都張開來，在籠中左衝右突。野魚鷹很快就被雄魚鷹用力甩下背，撞到籠子上，再跌落下來，渾身抽搐。

　　雄魚鷹又驚又懼，半天沒動。

　　半晌，它終於明白那野魚鷹再無還手之力，突然奔上前，上下其口，一頓猛啄。張大水十分惱怒，大聲喝開了雄魚鷹。

　　張大水小心地抱起野魚鷹，卻見它已經斷了氣息。想不到，它竟如此烈性！解開船，張大水一直劃到湖心島，將野魚鷹挖坑埋了下去。

　　這時，那隻雄魚鷹得意洋洋，在他腳邊奔來跑去。張大水回過頭，突然有些嫌惡，抬起腳用力將它踢進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