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禮教和睦鄉鄰 懲奸邪鞭打仲坡
在封建禮教中，男女婚姻當父母做主、明媒正娶，否則族裏不予承認或男兒自己找的隻能為小妾（偏房），那是要另眼相看的。
土庫十房後人程一枟，字逸齋，號文軒，官名建鈞。生於光緒乙亥年（1875）十一月初八，國學生，報捐候選通判，因軍功保舉知府，分省補用，欽加三品銜，民國四年（1915）第四屆考試知事保以免試分發山東任用，六年署理山東魚台縣知事。
棄婦而去
在山東為官，正值戰亂頻繁，他身為一縣之長，一時無法回家，便在當地娶了山東城武縣典史曾鏊長女。後來，一枟回鄉探親，其父母強迫一枟和自幼訂婚的女子南昌縣黃氏拜堂成親。至於兩個女人的名分，一枟父母嚴格按照禮教常規，定先和一枟成婚的山東女子為妾。這件事很快被一枟的山東嶽父母和妻子知道，他們三人千裏迢迢趕到江西，對一枟父母說：“你們家是書香門第，官宦人家，哪有先娶妾後娶妻的道理？”一枟父母無言可對，但仍然堅持了封建禮教，沒有更換兩女子的名分。
之後，一枟送山東的妻子和嶽父母回山東，從此便落戶山東，再沒有回家鄉。一枟在家鄉的妻子有一個正室的名分，也生了個兒子，但一生獨守空房。
辛亥革命爆發後，雖然推翻了兩千多年的封建帝製，但封建思想、封建等級觀念並沒有根除，尤其是像汪山土庫這樣的家族，封建禮教觀念更是深入人心。
二房應鏗的五叔是個紈絝子弟，既不願讀書，又不願幹活，成家後很快成了破落戶。應鏗記得，他總是喝得醉醺醺的，見到家裏有身份的人笑嘻嘻地作了個揖就踉踉蹌蹌地進後院去了。他平時黃渣渣的臉，喝了酒又紅又亮，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妻子跟他過不下去就離家出走。有一天他從鎮上領回來一個唱戲的女孩子。那時戲班子在小鎮上混得不好，唱老旦的女孩子粗粗笨笨，唱不出名堂。班主就破了她的身子，逼她在鎮上接客。自小買來的孩子沒有名姓，藝名在大宅院裏叫，很不得體，就讓她隨五叔的排行姓了五，叫五嬸。五嬸剛來土庫時，穿一雙繡著刺眼的紅花綠葉的黑布鞋，十分顯眼，成了大宅院中好說閑話的女眷們的談料。為了這雙鞋，為了塗抹了脂粉的臉、花緞的衣褲和一寸多寬直直垂到眉際的劉海，她簡直無地自容。據說這個好強的女人竟一夜未睡，拆了鞋子上的花花朵朵，找出不顯眼的舊衣褲縫好補好，第二天就讓自己和宅子裏的其他女眷的穿著差不多，黑色中式長褲，夏布的斜襟短褂子，擔起水桶到塘邊挑水去了。為了要這個家接納她，五嬸一直寡言少語，幹活不惜力氣。
把這個五嬸領回來時，族裏閑言碎語是不少的，在她接連生下兩個女兒，把這一房破落的人家整治得像了樣，大家的看法才改變了。五嬸是個要強的人，進了門就一肩挑起了裏裏外外的活路：做飯，洗衣，種菜，養豬；抽空還紡紗、織布，換些置油買鹽的錢。燈裏有了油，桌上有了新鮮蔬菜，過年也能像各房一樣“羔年豬”“做米糖”。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頭，住在一起的妯娌，誰有重活找她幫忙她都樂意搭把手。幾年下來，人胖了，膚色也白白紅紅的。在她手裏，日子一天好似一天了。即使這樣，土庫裏的人仍舊看不起她。
汪山土庫族人推崇程朱理學，不斷強化禮教。他們經常教育後輩敬老愛幼、文明禮貌。晚輩見到長輩，該下跪的要跪，該拜的要拜，該作揖的要作揖，該怎樣稱呼就怎樣稱呼；長輩說話，晚輩不能插嘴；不能說髒話、粗話；吃飯時要先給長輩盛飯；進入女眷住房，先要在門外呼喚，房裏人同意入內才可以進去，等等。
大塘民間流傳一句順口溜：“潘打鑼，餘抬轎，程家老爺坐官轎。”潘姓人替程家打鑼，餘姓人為程家老爺抬轎，周邊許多村都有程家的佃農、傭人、保姆，還有奶媽，但程家對這些所謂的“下人”都能友好相處，禮貌相待。曾長期為程家老爺們抬轎子的餘宗佳老人逢人就說，程家老爺非常仁慈，我們幫他們抬轎，天天都有肉吃。
竹林潘村訓典媳婦在汪山土庫做廚師，經常蒸參湯給小姐們喝。一次，她把蒸好的紅參湯自己先喝了，加水再蒸過一碗送給小姐喝。沒想到，自己喝過參湯後，身上發熱，臉上出現了浮腫。程家老爺問她怎麽回事，她不好再隱瞞了，於是說自己喝了參湯。老爺並沒有責怪她，而是說，你如果想喝，與我們說一聲，另給你蒸點西洋參湯，你的身體好，可能是火性體質，不能喝紅參湯。這件事讓她非常內疚，也非常感激程家老爺的大度和寬容。還有一個潘家媳婦在汪山土庫當過一段時間的奶媽，喝她奶的程家小姐叫程楚華，長大後，一直把這位奶媽當自己的媽媽，她在廣州工作，經常來家鄉看望奶媽。
程氏家族裏“下人”的子女也可與程家少爺小姐一起讀書，但隻能讀兩三年。
長期以來，汪山土庫程氏家族與周邊鄰村和其他姓氏關係都相處比較好。道光二十八年，鄱陽湖地區遭大水災，田地都被淹了，中小農戶都缺糧，他們都向程家借糧，雖然也有利息，但程家的利息比別人還低，別人一石穀兩升息，程家隻一升。大家都樂意向他們借，等到第二年秋後再還；第二年又遭水災（大塘屬鄱陽湖濱湖地區，常遭水災），小戶人家沒有糧食還，隻有把土地作價抵債，把田契押在程家。失去了土地的農民怎麽辦，仍然可以經營自己的土地，隻是這份土地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是程家的，自己便成為程家的佃農，而且有“永佃權”，成為程家世代佃農。程家規定自己租種的土地一年每鬥種（相當於一畝，六十平方丈）得交八鬥租穀（每官桶二鬥五升，70斤左右），交了租剩下的就是自己的，遇到豐年還是可以的；如果遇到災年，程家還會給免些租，會借糧給你，甚至還給點救濟糧，過年過節還向貧困戶施舍些粥飯，所以當地人都說程家老爺好。但到民國後期，汪山土庫程氏官員和學者大都外居在全國各大城市或僑居海外，而在家守業者有少數紈絝子弟，他們在家仗恃官親，難免有些霸道。汪山村北5公裏處有一牧牛草地，四周盡是未開墾的湖腳田，本為公有，但程家人站在望廬樓，隻要肉眼能看見的地域，便屬程氏所有，此地便成為程家的“望洲”。有的程姓子女（包括汪山土庫以外大塘地區程姓人）在稍遠點的沙溪、金橋等地仗勢欺人，在征糧、征兵問題上借程家義田（用於教育的田地稱文寶公義田）的名義不交糧，而是攤到附近的農戶身上；國民黨征壯丁時，免程姓兵員，用別姓人頂替。
1932年冬，縣長盛永發親自帶幾個縣吏和兵丁來汪山村催繳糧稅，他說：“你們程家幾千畝土地為什麽不交公糧？”幾個婦女提著幾桶餿水說：“我們連年受災，沒有收成，哪有公糧交？”縣長就問：“你們西鳳鄉程欣午鄉長在哪？叫他來回話。”一婦女辱罵說：“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膽敢來作威作福？老娘抖抖褲子也不隻生你這個小小的縣長！”說完就舀一瓢餿水往縣長身上潑。隨從官兵見狀鳴槍警告。這時鑼聲驟起，隻見從四麵八方湧來執器人群，嚇得盛縣長一夥抱頭鼠竄，落荒而逃。這時程欣午趕緊出麵，勸散眾人說，縣長是我們的父母官，我們還是要尊重的。
沙上坪有程文寶公義田二千餘畝，都是當地有“永佃權”的佃農耕種，這裏也常受水災。1936年，首士（頭人）程統熏前往收租，除了年租穀外，還加了招待首士的“飯穀”，還有“看禾錢”“草鞋錢”，給本就貧困的佃戶雪上加霜。有個叫況列和的佃戶說：“我們連年租都交不起，哪裏還有什麽‘草鞋錢’？”程統熏叫手下人將他綁了。當時，沙上坪有個叫孫慧清的曾在南京政府任職，回鄉聽到此事後，先找大塘東鄉聯保主任蔡石琴，後與佃農代表到縣裏找盛縣長。得到縣長支持，把狀子遞到省裏，熊式輝叫程時煃回去調停。程時煃了解情況後，痛罵程統熏他們胡來，擅自更改程家租約，引起民變會吃不了兜著走。滿口答應孫慧清及其佃農取消“飯穀”，還有“小租”（按田麵積每畝四至八升）“看禾錢”和“草鞋錢”的要求。仍照舊約收秋後稻穀。之後，程時煃調三名公辦教師到汪山土庫稻花香館義學教學，並增撥了學校辦公費用。
為了保護家鄉的一方平安，汪山土庫程氏家族在對抗太平天國時就已建了民團，並配有刀槍劍戟等武裝。門官鏢手日常都要練武，其祖墳和莊園（共48座）有專人看守。1939年，鄰縣永修以淦路為首的一夥匪徒來到汪山村訛詐搶劫，被程欣午指揮的民團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逃竄時自相踐踏，倉皇從修水支流螞蟻河遊泳逃走，不會遊泳者有七八人被淹死在河中。1945年抗戰勝利初，縣參議會開會，沒有通知本是參議員的程欣午，他便帶領一幫隨從大打出手，將參議會廳搗得支離破碎，一片狼藉，被打的參議員敢怒不敢言。程欣午等在解放初期“鎮反”時被鎮壓。
程茂堭，號仲坡，汪山土庫六房人，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在日寇占領當地時，他一度任維持會秘書。抗戰後，在省糧食廳任職的程茂型返鄉，家家請吃。一天仲坡也請他吃飯，茂型說：“不吃小漢奸家的飯。”仲坡聽了十分難堪。還有一天，仲坡和學恂等人在族中宴飲，仲坡在席上發牢騷罵娘，學恂等認為他有違禮義，當即請出祖宗影像（即掛出祖宗畫像）和家法，對他進行鞭打處罰。仲坡的老婆要求代夫挨打，學恂等不準。這位當時已年過五十歲、飽讀詩書的仲坡，被執法的族人打了三鞭。
汪山土庫及大塘程氏宗法製度十分森嚴。他們對族人非禮和違法行為有處罰權：一是鞭打，二是遊街，三是抄家，四是處死。文寶公首事會議，對犯罪極為嚴重的族人可以決定並執行死刑。如解放前夕西頭村時修、時說兩兄弟打架，一人被另一人打死，族中將凶手綁在一塊大石頭上沉入泥岺河，令全族震懾。
土庫十房後人程一枟，字逸齋，號文軒，官名建鈞。生於光緒乙亥年（1875）十一月初八，國學生，報捐候選通判，因軍功保舉知府，分省補用，欽加三品銜，民國四年（1915）第四屆考試知事保以免試分發山東任用，六年署理山東魚台縣知事。
棄婦而去
在山東為官，正值戰亂頻繁，他身為一縣之長，一時無法回家，便在當地娶了山東城武縣典史曾鏊長女。後來，一枟回鄉探親，其父母強迫一枟和自幼訂婚的女子南昌縣黃氏拜堂成親。至於兩個女人的名分，一枟父母嚴格按照禮教常規，定先和一枟成婚的山東女子為妾。這件事很快被一枟的山東嶽父母和妻子知道，他們三人千裏迢迢趕到江西，對一枟父母說：“你們家是書香門第，官宦人家，哪有先娶妾後娶妻的道理？”一枟父母無言可對，但仍然堅持了封建禮教，沒有更換兩女子的名分。
之後，一枟送山東的妻子和嶽父母回山東，從此便落戶山東，再沒有回家鄉。一枟在家鄉的妻子有一個正室的名分，也生了個兒子，但一生獨守空房。
辛亥革命爆發後，雖然推翻了兩千多年的封建帝製，但封建思想、封建等級觀念並沒有根除，尤其是像汪山土庫這樣的家族，封建禮教觀念更是深入人心。
二房應鏗的五叔是個紈絝子弟，既不願讀書，又不願幹活，成家後很快成了破落戶。應鏗記得，他總是喝得醉醺醺的，見到家裏有身份的人笑嘻嘻地作了個揖就踉踉蹌蹌地進後院去了。他平時黃渣渣的臉，喝了酒又紅又亮，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妻子跟他過不下去就離家出走。有一天他從鎮上領回來一個唱戲的女孩子。那時戲班子在小鎮上混得不好，唱老旦的女孩子粗粗笨笨，唱不出名堂。班主就破了她的身子，逼她在鎮上接客。自小買來的孩子沒有名姓，藝名在大宅院裏叫，很不得體，就讓她隨五叔的排行姓了五，叫五嬸。五嬸剛來土庫時，穿一雙繡著刺眼的紅花綠葉的黑布鞋，十分顯眼，成了大宅院中好說閑話的女眷們的談料。為了這雙鞋，為了塗抹了脂粉的臉、花緞的衣褲和一寸多寬直直垂到眉際的劉海，她簡直無地自容。據說這個好強的女人竟一夜未睡，拆了鞋子上的花花朵朵，找出不顯眼的舊衣褲縫好補好，第二天就讓自己和宅子裏的其他女眷的穿著差不多，黑色中式長褲，夏布的斜襟短褂子，擔起水桶到塘邊挑水去了。為了要這個家接納她，五嬸一直寡言少語，幹活不惜力氣。
把這個五嬸領回來時，族裏閑言碎語是不少的，在她接連生下兩個女兒，把這一房破落的人家整治得像了樣，大家的看法才改變了。五嬸是個要強的人，進了門就一肩挑起了裏裏外外的活路：做飯，洗衣，種菜，養豬；抽空還紡紗、織布，換些置油買鹽的錢。燈裏有了油，桌上有了新鮮蔬菜，過年也能像各房一樣“羔年豬”“做米糖”。一天忙到晚，一年忙到頭，住在一起的妯娌，誰有重活找她幫忙她都樂意搭把手。幾年下來，人胖了，膚色也白白紅紅的。在她手裏，日子一天好似一天了。即使這樣，土庫裏的人仍舊看不起她。
汪山土庫族人推崇程朱理學，不斷強化禮教。他們經常教育後輩敬老愛幼、文明禮貌。晚輩見到長輩，該下跪的要跪，該拜的要拜，該作揖的要作揖，該怎樣稱呼就怎樣稱呼；長輩說話，晚輩不能插嘴；不能說髒話、粗話；吃飯時要先給長輩盛飯；進入女眷住房，先要在門外呼喚，房裏人同意入內才可以進去，等等。
大塘民間流傳一句順口溜：“潘打鑼，餘抬轎，程家老爺坐官轎。”潘姓人替程家打鑼，餘姓人為程家老爺抬轎，周邊許多村都有程家的佃農、傭人、保姆，還有奶媽，但程家對這些所謂的“下人”都能友好相處，禮貌相待。曾長期為程家老爺們抬轎子的餘宗佳老人逢人就說，程家老爺非常仁慈，我們幫他們抬轎，天天都有肉吃。
竹林潘村訓典媳婦在汪山土庫做廚師，經常蒸參湯給小姐們喝。一次，她把蒸好的紅參湯自己先喝了，加水再蒸過一碗送給小姐喝。沒想到，自己喝過參湯後，身上發熱，臉上出現了浮腫。程家老爺問她怎麽回事，她不好再隱瞞了，於是說自己喝了參湯。老爺並沒有責怪她，而是說，你如果想喝，與我們說一聲，另給你蒸點西洋參湯，你的身體好，可能是火性體質，不能喝紅參湯。這件事讓她非常內疚，也非常感激程家老爺的大度和寬容。還有一個潘家媳婦在汪山土庫當過一段時間的奶媽，喝她奶的程家小姐叫程楚華，長大後，一直把這位奶媽當自己的媽媽，她在廣州工作，經常來家鄉看望奶媽。
程氏家族裏“下人”的子女也可與程家少爺小姐一起讀書，但隻能讀兩三年。
長期以來，汪山土庫程氏家族與周邊鄰村和其他姓氏關係都相處比較好。道光二十八年，鄱陽湖地區遭大水災，田地都被淹了，中小農戶都缺糧，他們都向程家借糧，雖然也有利息，但程家的利息比別人還低，別人一石穀兩升息，程家隻一升。大家都樂意向他們借，等到第二年秋後再還；第二年又遭水災（大塘屬鄱陽湖濱湖地區，常遭水災），小戶人家沒有糧食還，隻有把土地作價抵債，把田契押在程家。失去了土地的農民怎麽辦，仍然可以經營自己的土地，隻是這份土地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是程家的，自己便成為程家的佃農，而且有“永佃權”，成為程家世代佃農。程家規定自己租種的土地一年每鬥種（相當於一畝，六十平方丈）得交八鬥租穀（每官桶二鬥五升，70斤左右），交了租剩下的就是自己的，遇到豐年還是可以的；如果遇到災年，程家還會給免些租，會借糧給你，甚至還給點救濟糧，過年過節還向貧困戶施舍些粥飯，所以當地人都說程家老爺好。但到民國後期，汪山土庫程氏官員和學者大都外居在全國各大城市或僑居海外，而在家守業者有少數紈絝子弟，他們在家仗恃官親，難免有些霸道。汪山村北5公裏處有一牧牛草地，四周盡是未開墾的湖腳田，本為公有，但程家人站在望廬樓，隻要肉眼能看見的地域，便屬程氏所有，此地便成為程家的“望洲”。有的程姓子女（包括汪山土庫以外大塘地區程姓人）在稍遠點的沙溪、金橋等地仗勢欺人，在征糧、征兵問題上借程家義田（用於教育的田地稱文寶公義田）的名義不交糧，而是攤到附近的農戶身上；國民黨征壯丁時，免程姓兵員，用別姓人頂替。
1932年冬，縣長盛永發親自帶幾個縣吏和兵丁來汪山村催繳糧稅，他說：“你們程家幾千畝土地為什麽不交公糧？”幾個婦女提著幾桶餿水說：“我們連年受災，沒有收成，哪有公糧交？”縣長就問：“你們西鳳鄉程欣午鄉長在哪？叫他來回話。”一婦女辱罵說：“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膽敢來作威作福？老娘抖抖褲子也不隻生你這個小小的縣長！”說完就舀一瓢餿水往縣長身上潑。隨從官兵見狀鳴槍警告。這時鑼聲驟起，隻見從四麵八方湧來執器人群，嚇得盛縣長一夥抱頭鼠竄，落荒而逃。這時程欣午趕緊出麵，勸散眾人說，縣長是我們的父母官，我們還是要尊重的。
沙上坪有程文寶公義田二千餘畝，都是當地有“永佃權”的佃農耕種，這裏也常受水災。1936年，首士（頭人）程統熏前往收租，除了年租穀外，還加了招待首士的“飯穀”，還有“看禾錢”“草鞋錢”，給本就貧困的佃戶雪上加霜。有個叫況列和的佃戶說：“我們連年租都交不起，哪裏還有什麽‘草鞋錢’？”程統熏叫手下人將他綁了。當時，沙上坪有個叫孫慧清的曾在南京政府任職，回鄉聽到此事後，先找大塘東鄉聯保主任蔡石琴，後與佃農代表到縣裏找盛縣長。得到縣長支持，把狀子遞到省裏，熊式輝叫程時煃回去調停。程時煃了解情況後，痛罵程統熏他們胡來，擅自更改程家租約，引起民變會吃不了兜著走。滿口答應孫慧清及其佃農取消“飯穀”，還有“小租”（按田麵積每畝四至八升）“看禾錢”和“草鞋錢”的要求。仍照舊約收秋後稻穀。之後，程時煃調三名公辦教師到汪山土庫稻花香館義學教學，並增撥了學校辦公費用。
為了保護家鄉的一方平安，汪山土庫程氏家族在對抗太平天國時就已建了民團，並配有刀槍劍戟等武裝。門官鏢手日常都要練武，其祖墳和莊園（共48座）有專人看守。1939年，鄰縣永修以淦路為首的一夥匪徒來到汪山村訛詐搶劫，被程欣午指揮的民團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逃竄時自相踐踏，倉皇從修水支流螞蟻河遊泳逃走，不會遊泳者有七八人被淹死在河中。1945年抗戰勝利初，縣參議會開會，沒有通知本是參議員的程欣午，他便帶領一幫隨從大打出手，將參議會廳搗得支離破碎，一片狼藉，被打的參議員敢怒不敢言。程欣午等在解放初期“鎮反”時被鎮壓。
程茂堭，號仲坡，汪山土庫六房人，有較高的文化修養。在日寇占領當地時，他一度任維持會秘書。抗戰後，在省糧食廳任職的程茂型返鄉，家家請吃。一天仲坡也請他吃飯，茂型說：“不吃小漢奸家的飯。”仲坡聽了十分難堪。還有一天，仲坡和學恂等人在族中宴飲，仲坡在席上發牢騷罵娘，學恂等認為他有違禮義，當即請出祖宗影像（即掛出祖宗畫像）和家法，對他進行鞭打處罰。仲坡的老婆要求代夫挨打，學恂等不準。這位當時已年過五十歲、飽讀詩書的仲坡，被執法的族人打了三鞭。
汪山土庫及大塘程氏宗法製度十分森嚴。他們對族人非禮和違法行為有處罰權：一是鞭打，二是遊街，三是抄家，四是處死。文寶公首事會議，對犯罪極為嚴重的族人可以決定並執行死刑。如解放前夕西頭村時修、時說兩兄弟打架，一人被另一人打死，族中將凶手綁在一塊大石頭上沉入泥岺河，令全族震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