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可欣嗖地一下站起來,“不,我不同意。”
“爸,訂婚是兩個人事,我有喜歡的人,不想嫁給他。”
“那你想嫁給誰?”
岑剛怒聲道。
岑可欣從沒見他發這麽大脾氣,以前岑剛在她麵前大聲說話都舍不得,她從小被寵慣了,這個時候也不妥協。
她仰著頭道,十分傲氣地道:“韓司佑,我早已經是他的人了,此生非他不嫁!”
看,她從來都不會為身邊人考慮,做事從來不計後果,等到以後的歲月中,岑可欣才發現自己當時有多蠢。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段懵懂歲月當中,朝自己家人心口上插了多少次刀,又傷了多少人的心。
為一個男人傷害真正關心她的人,一點都不值得。
“你……”岑剛在她話剛說完氣結起來,話還沒來得急說出口,就渾身抽搐不省人事。
“爸!”
岑可欣嚇到了,她大聲叫道,撲上前查看。
床頭的急救燈響起,很快一群穿白大褂醫生走進來,推著岑剛的病床前往急救室,岑可欣站在旁邊如同木頭人般,沒人有空搭理她,一個拿著病曆低頭查看女護士撞了她一下,拿著本子急衝衝走出去,一個男醫生不小心踩到她的腳,也不知是誰從背後撞了她一下,最後她都麻木了,呆呆望著眼前慌亂,也不知道被誰撞到在地。
她才離家一個月,一切都變的陌生起來。
“沒事吧!”
熨帖筆直西裝褲映入她眼簾,下一秒男人已經很體貼地扶她起來,然後又蹲了下去。
岑可欣順著他身影往下看,見他拿出一塊幹淨手帕,擦掉她白色球鞋上那塊顯得突兀的腳印,細致入微。
她想隻要此刻點頭,就能擁有如此完美的丈夫。
後來她才知道,她隻是想犯賤而已。
而且賤的不輕。
“對不起……”
她哭著一直重複這三個字道歉,語無倫次。
穆子軒用手指輕輕擦拭她的眼淚,俊逸的臉上顯得有幾分淡淡的寥落,他說,“沒關係!”
“走吧,我們先去看伯父。”
岑可欣在他的攙扶下來到急救室,紅燈亮著,她看不到裏麵情況,隻能在外麵焦急等待,她不知道,如果知道爸爸的病很嚴重,說什麽也不會惹他生氣。
走廊一邊,岑一深身邊站了幾位公司管理高層,他們不知說些什麽,岑一深把手裏的報表砸向對麵的人,他們談話聲音壓的很低,岑可欣聽不清他們討論的話題,隻看到二哥發了很大火,而且氣的不輕。
從一下飛機到見麵,這點時間,岑可欣已經見二哥不知發了多少次火,他以前是一個非常冷靜的人。
岑可欣在旁邊小聲問道,“我爸到底怎麽了?”
“人老了總容易生病,這不是你的錯。”
穆子軒一邊安慰她道,扶著她椅子上坐下來,“可欣,你要知道,伯父他們不會害你,他們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
岑可欣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坐姿十分端正,頭卻不時張望急救室,期盼著下一秒會有奇跡。
一小時後,急救室門被推開,岑剛從裏麵被從裏麵推出來,岑可欣連忙上前詢問,“我爸情況怎麽樣?”
走廊不遠處,岑一深朝這邊掃了眼,又說了幾句結束話題,拉扯著領帶,朝這邊走來。
“病人情況還算可以,要等他醒來查看情況,最好不要讓他情緒有大的波動。”
年輕的醫生,一邊查看病曆,一邊做回答。
岑剛再次被推回病房,岑可欣停駐在門外,久久沒有上前一步。
病房的門打開,岑一深從裏麵走出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向她。
岑剛暈倒後,他還是第一次正眼看她,他沒有責備他,隻是這樣涼涼地看著她,卻讓岑可欣心裏發慌。
穆子軒在旁邊道;“二哥,可欣什麽都不知道。”
“你跟我過來。”岑一深淡淡道。
說完,轉身離開。
岑可欣連忙小跑著跟上,穆子軒拉住她,“等等。”
“二哥。”他叫了聲,道,“你確定要告訴她。”
岑一深極為沉默,他忽然轉身。
“她身為岑家人,享受岑家給予一切,就要有一些擔當。”
岑可欣仰頭看他,岑一深目光讓她有些發秫,讓她一度有些惶恐,她機械地問:“發生了什麽?”
“別讓我在失望。”岑一深一字一句吞吐的緩慢而有清晰。
“你留下。”
這是對穆子軒講的。
岑可欣小跑著跟上二哥腳步,她下意識回頭,穆子軒站立原地,眸色伸出暗色漸漸流轉,不動聲色,目送她離開。
她跟著二哥來到另一棟住院樓,新生兒的哭啼聲從遠方傳來,迎麵走來一位身穿粉色衣服護士,從她身邊微笑走過。
“二哥,我們要去那裏?”岑可欣問道。
說話間,她們在一間病房停下,門外有保鏢看守,岑可欣順著玻璃往裏看見大嫂林然,病房裏還有其他人,岑可欣認出是林然母親,母女倆不知道說些什麽,林然下意識撫摸已經隆起的腹部,倆上散發出母愛的光輝。
岑可欣吃驚地發現,“大嫂懷孕了!”
她高興地伸手去推門,心想自己馬上可以當姑姑了。
一隻手擋在她麵前,她抬頭不解,“怎麽了?”
岑一深的眉宇間深鎖的烏雲濃重了幾分,聲線降下來,“你不是一直在問大哥情況,現在不關心了?”
岑可欣早已習慣二哥語氣,並沒覺得什麽,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這麽教育她。
她小聲地問,“大哥呢?”
“跟上!”
岑可欣聽話跟著二哥出了醫院,從新坐回車上。
她細心地發現,街道上所有關於岑氏開發項目廣告牆都被換下來,換成另外一家,她拿出手機想上網看下最近新聞,發現手機沒電關機,一臉頹廢地坐在車上胡思亂想。
車上模式跟來之前一樣,岑一深沒空搭理她,對著電腦一直在看報表,她在旁邊不敢打擾,下意識抿緊幹煸的唇。
岑一深忽然抬頭,冷淡地掃了她眼,“給她一瓶水。”
一瓶純淨水從前方遞過來,岑可欣心中一暖笑著接過,朝林晴說聲謝謝。
不管二哥在怎麽生氣,還是很關心她。
車子開的越來越偏離城市,一路漸漸人煙稀少,岑可欣看清她們停車地方是A市監獄,終於不能接受。
她拉住岑一深的胳膊問,“二哥,我們不是去大哥,怎麽來了這裏?”
“你想知道?”
“二哥,別開玩笑好不好,走我們回去找大哥。”
“到現在你還不敢麵對現實?”岑一深聲音與他的表情一樣冷若冰霜,他掰開她的手,丟下一句話下車,“他就在這裏。”
探監需要提前登記預約,短短的三十分鍾,岑可欣彷佛曆經幾個世紀那麽漫長,她獨自一人坐在那裏消化內容,猶如打蔫了的茄子。
原來,岑氏早在一個月前被人舉報走私漏稅,遭到紀檢調查資產濃重縮水,作為岑氏法定繼承人,岑一睿被人舉報替人洗黑錢,雪上加霜的是,岑氏旗下一款保健品被查出含有致癌物質,岑剛一蹶不振引發出腦血栓,岑一睿被刑事拘留,三天前被法院定罪以證據確鑿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是十年,不是一年,也不是十天。
岑一睿今年二十八歲,意味著他服刑完出來三十八歲已經人到中年,這將是他人生中一大汙點,在也擦洗不掉。
二哥的話在耳邊回應,他說:你已經不小了。
岑可欣內疚,家裏發生這麽大事情,她卻任性消失了一個月,還害他們替自己擔心。
她終於在那道鐵欄後見到了大哥,他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黑發已經剃成平頭,身上穿著寬鬆的囚服,最讓她承受不了的是他手腕上套著冰涼手銬,曆曆在目。
劣質的囚服這擋不住他卓爾不凡的氣質,一如往日神采奕奕,見到可欣後,依然朝她露出招牌似的微笑,並責備地看向一旁岑一深,“你怎麽帶她了?”
岑一深安靜站在一邊,挑高了眉梢,淡淡道,“她早晚都會知道。”
岑可欣大聲嗚咽起來,“大哥。”
她還是不能接受,她的最尊敬的大哥以後會在這裏生活下去,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現狀。
一個月的時間,怎麽變化這麽大。
“別哭。”岑一睿耐心地哄她,想伸手替他擦幹眼淚,森冷的鐵欄和手上鐐銬提醒他,收起動作,繼而淡淡道,“這裏陰氣重,少帶她來這裏,可欣和爸以後就交給你了。”
岑一深皺眉,眉梢挑的很高,就這麽瞧著他,“這事還沒定,先別急著交代後事,不用你提醒我也會照顧。”
“不用。”岑一睿看了眼可欣,對岑一深道,“出事前我已經把事交代下去,你去找吳建才,我有交代他。”
岑一深目光瞬間凜冽,冷嘲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誰出賣了你?”
岑剛白手起家,做生意開始那裏不會有貓膩,一時間洗白哪有那麽容易,隻不過防患於未然,一些事情做的很隱秘,如果不是有人出賣,岑一睿也不會被抓住把柄。
“知道了。”岑一睿的手指敲打著腿麵,半晌後問,“你知道怎麽處理?”
岑一深冷笑,“放心,我會好好處理!”
他最後兩個字咬的很重,一臉戾氣,岑可欣在旁邊看了後忍不住打顫,他們剛剛談話自己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沒聽進多少,隻是覺得二哥比剛才更加冷許多。
探監時間很快到了,岑一睿叮囑完可欣要好好照顧自己後,隨著警務人員準備離開。
岑可欣想起一件事情,叫住他,“大嫂懷孕了。”
岑一睿腳步一頓,她看到大哥整個脊梁都僵硬起來,不過他很快頭也不回往前走去。
空蕩的房間裏,隻留下他平淡回音。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