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骷髏發出的悲鳴聲,似鬼哭狼嚎,聽得人頭皮發麻。
冷月卻好像沒有感覺,繼續向前走。
他每踏出一步,便有更多的骷髏轉過來,有更多的悲鳴聲響起,在這地窖裏來回激蕩,甚至將其他所有聲音全部蓋住。
我又一次感覺太陽穴位置好似過電一般有了輕微的酥麻感,而後,更強烈的悲觀情緒纏繞上我的心頭。
不過,這一次我並不隻是想哭那麽簡單,而是感覺全世界都變得陰暗了起來,我感受不到任何生的希望,也體會不到任何活著的樂趣。
我感覺渾身無力,站不住,也不想再站,於是我緩緩蹲坐下去,雙手抱住了膝蓋。
甚至,我連手電都覺得沉重,手心一滑,使之掉落在地上。
我緩緩抬起頭,隱隱約約看到冷月雙手撐著膝蓋,站在白骨鋪就的地麵上,彎著腰,不再向前走,似乎也正陷入極大的悲痛中一般。
可是,我已經沒有心情和精力,再去關注冷月的狀態。
因為,我很難過。
我難過於少年時期的流浪生活,難過於為了生存而不得已走上盜墓這條路,難過於收留我的孫佛爺沒能善終,難過於亦師亦友的趙爺死於非命,難過於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分離各地,難過於趙爺念念不忘的丫丫我沒能管教和照顧好……
我用力揪著我的頭發,眼淚止不住的向外流,心如絞痛,狠不能一頭撞死。
隱隱約約,我聽到有極遙遠,卻又極清晰的聲音飄進我的耳中,如一把利刃劈在我的心坎上,似乎想要剝掉我的最後一層防備。
“你,枉為人!”
我此時覺得這話說的很對,深深覺得自己如果沒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楊晴、趙爺還有大力他們的人生軌跡必然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你,無能。”那個聲音又飄了過來。
確實,我很無能,我沒有楊晴對曆史那麽了解,不及趙爺對風水學精通,不如沈大力的身手,甚至沒有劉胖子那麽善於交際,沒有他們,我根本一文不值,什麽也不是。
“你,卑微。”
我是盜墓賊,幹的是挖墳盜寶的損陰德勾當,永遠上不了台麵,永遠被人不齒。
“你,該死。”
是啊,像我這樣一個無能,卑微,沒有價值的人,為什麽還要活下去?
我該死,我應該立刻就去死,多活一秒,都是對這個世界的玷汙。
我顫抖的坐在地上,伸手取下背包,從裏麵翻出一根帶有探針的鐵釺,倒持在手中,緩緩向我的咽喉逼近。
人的求生本能讓我使不出力氣,下不了決心,但我求死之心已下,絕不願再侮辱這個世界,更不想再去坑害任何的人。
“你,有罪。”
對,我有罪,我沒能保護好那些真正把心交給我的兄弟,我害他們坐牢,害他們涉險,害他們被人瞧不起。
我現在能做的,隻有以死謝罪。
在劇烈而急促的呼吸中,我大喊一聲,雙手猛的加力,狠狠的將鐵釺對著自己的咽喉刺了下去。
忽然,我感覺到有極大的力量拉扯著我的鐵釺,讓我無法再刺出分毫。
同時,有極為縹緲的聲音遠遠傳來,非常模糊,讓我無法辨識出那是什麽聲音。
我正疑惑,忽然感覺臉上受了一巴掌,聽到“啪”一聲脆響,繼而被打的臉頰火辣辣的疼痛。
剛剛極度縹緲的聲音忽然變得清晰起來,竟然是趙梓桐的聲音,她一遍遍大喊:“伍一書,你給我鬆手,你瘋了……”
我忽然反應過來,我差一點自殺,驚得我連忙鬆開了抓著鐵釺的雙手。
隻聽“哎呦”一聲,我看到趙梓桐後仰倒在我的前麵。
此刻,那些骷髏頭的悲鳴聲仍在,但我剛剛心中那極度絕望的情緒則消退了大半。
趙梓桐從地上爬起來,將從我手中奪下來的鐵釺遠遠丟了出去,然後衝過來搶走了我的背包,抱在懷裏,退出數步,一臉警惕的盯著我看,生怕我再做出自殺式的舉動。
我用力的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過來,也希望將心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全部甩走,但卻終究無法做到,不過好在我現在已經沒有了自殺的想法。
趙梓桐瞪大了眼睛盯著我,胸口劇烈起伏的喘著粗氣,片刻後,衝我大聲說:“伍一書,就算你覺得自己不是人,覺得自己卑微、無能,覺得自己有罪,但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對得起誰?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我的臉上、身前濕漉漉的,不知是淚還是汗。
我雙手撐地站起來,皺眉問趙梓桐:“你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嗎?”
趙梓桐惱火的反問:“什麽奇怪感覺?你們幾個到底怎麽回事?要不是我反應快,估計黑子已經把自己的腦袋砍了。”
我聞言大驚,連忙從地上撿起手電去找黑子,然後看到他的手和腳都被登山繩捆了個結實,像一個大肉粽子一樣。
見他還活著,我稍稍寬心,但隨即心頭又是一凜,猛的想起冷月。
焦急的回過身,我舉起手電向那滿地白骨之處望去,看到冷月正盤腿坐在白骨之上,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撓頭,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看樣子,他應是與我剛剛一樣,被那些骷髏頭的悲鳴聲擾亂了心智。
我連忙向他那邊跑,生怕他會與我剛剛一樣做出傷害自己的動作。
不過,我很快發現,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當我跑到白骨地段的邊緣時,憑我敏銳的聽力,我聽到,冷月正一邊撓頭一邊說:“我沒有。”
他的語氣平淡中又帶點疑惑,似是自言自語一般。
憑我剛剛的遭遇,我不難猜到冷月現在應是聽到一聲聲的宣判。
而他的回答,則平靜而認真,翻來覆去的就是:“真沒有……不可能……”
他究竟是內心真的強大,還是嘴硬到骨子裏?
我替他慶幸之餘,又感到很是無語。
確認冷月也沒事之後,我懸著的心才重新落回心窩。
為了防止那些骷髏的悲鳴聲再次影響到我,我將手電丟給趙梓桐,讓她幫我照亮,而我則雙手捂著耳朵,向冷月走去。
為了防止再觸碰到機關,我憑記憶,踩著冷月走過的地方向前走。
可是,當我踏上白骨鋪就的地麵時,讓我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