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用了極大的努力,才控製住了自己想要跑出出租車去營救采月的念頭。
整整一個晚上,他的腦子裏總是不斷地浮現出采月墜入河中的那一幕,還有她最後看向他的那令他心碎的眼神,他根本一刻都無法入睡。
此刻,他因通宵未眠,雙眼滿是血絲。
手機鈴聲響起,是采月交給他的那隻手機。來電正是手機裏唯一儲存著的那個號碼。所以,這就是采月一心要把U盤交付的那個人。
隻是,王陽怎麽都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會是蕭天本人。
這個時候的蕭天,不是應該被關在看守所裏的嗎?難道,他逃出來了?能從看守所裏逃出來的人,那會是怎樣的人呀?
晚飯過後,王陽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看著新聞,一邊等著蕭天的到來。
門禁鈴聲響起,王陽站起來,走到了門禁監視器前。
果然是蕭天!而且,他喬裝的唯一道具,居然隻是一幅黑框眼鏡。
他按下了門禁開關,又開了防盜門,然後坐回到沙發上。兩分鍾後,蕭天推門而入,將門關上。
王陽看了一眼剛進門的蕭天,並沒有起身打招呼。
蕭天並沒有因為王陽的冷淡而有絲毫不悅。他自己在沙發上坐下,將黑框眼鏡取下,放在了茶幾上。
王陽拿起桌上的煙盒,取了一支煙,又拿起火機點燃,猛吸了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煙盒伸向了蕭天。蕭天接過煙盒,取了一支煙,同樣點燃了。
兩人吸著煙,直到煙都快吸完了,都沒有說一句話。
電視新聞突然一變,播出了一則很罕見的警方協查通報。這通報上要求協查的對象,正是在逃的蕭天和采月。
通報上公布的蕭天的罪名是,惠寧小區主要事故責任人和預謀殺死兩名外籍商人,一審被判死刑,於X年X月X日逃離看守所。
采月的罪名是,以綁架和惡意威脅等手段,導致龍氏地產董事長龍雲海自殺,還有預謀殺害另一名重要公務人員。因拒捕,於X年X月X日在落楓橋附近失蹤。
通報最後說:“目前兩人均在逃。請廣大市民協助警方積極探查兩人行蹤。對發現兩人蹤跡,並積極舉報、提供有價值的線索者,警方將視線索價值,給予金額不等的現金獎勵,最高獎金額為十萬元。”
蕭天麵無表情地看著電視上自己的高清證件照,以及這破天荒的天價通輯,臉上並沒有任何的驚慌,依舊平靜地吐著煙。隻是,在看到采月的照片時,他的眼中射出了憤怒又憂傷的光,沒有拿煙的左手握成了拳,因為用力,指節有些咯咯作響。
王陽看了一眼電視,終於講了蕭天進屋後的第一句話。
“采月現在有消息了嗎?”
蕭天握拳的手一直沒有鬆開,眉頭皺了皺,將口中的煙吐出。
“沒有。我的人一直在找!”
王陽終於還是沒能克製住,瞬間就激動起來。他猛地朝蕭天撲去,揪住了蕭天的衣領。
“我不相信采月會殺人!她都是為了你!”
蕭天沒有閃躲,隻是平靜地看著王陽。
王陽的眼睛紅了,卻還是慢慢地鬆開了蕭天的衣領。
“不要讓她白白為你犧牲!不要容許人往她頭上這樣肆意地亂潑汙水!無論如何,你要為她討回一個公道,這是你欠她的!”
蕭天麵無表情地將煙頭在煙灰缸裏擰了擰,掐滅了。然後,聲音不大地說了兩個字。
“放心!”
王陽起身走進自己的臥室,從保險櫃中取出了那個U盤和采月昨天交給他的那個手機,又走回到客廳中。
“這就是采月出事前交給我的東西。U盤的內容我沒有看。”
蕭天接過U盤和手機來,拿至唇邊閉上眼輕輕吻住。這是愛人出事前,手裏最後拿過的東西,那上麵,仿佛還留著她的氣息。過了一會兒,他才將U盤和手機放入了口袋中。
“謝謝!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王陽麵無表情,繼續取了一根煙,點燃了:“沒必要了!我相信采月不會愛錯人!”
蕭天微微點了點頭,“你已經被人盯上了,警察很快就會對你采取措施。你最好暫時先避開一陣子。有什麽需要,我可以讓人為你安排。”
王陽依舊臉色平靜。
“不必了。既然你明知警察已經盯上了我,還敢隻身來我家取走這U盤,就證明你根本沒把這些警察放在眼裏。你這麽地有恃無恐,我相信是因為他們不能把你怎麽樣。既然如此,如果警察找上我,我會直接告訴他們,東西我已經交給你了。”
蕭天盯著王陽看了足有幾秒鍾,然後才說道:“謝謝!”
說完,蕭天抬起手搭在王陽的肩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又從茶幾上拿起那幅黑框眼鏡,重新戴上。然後就站起,打開門離開了。
裘岩今天一整天,都非常忙。但想到晚上要給采月做烤燒,雖然忙,他也覺得心情很不錯。
直到下午五點多,他才把手頭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直接駕著車就到了香榭園。
聽王姐說采月一天都沒在家,他立刻直覺到出事了。尤其見王姐還在廚房忙,他更擔心采月的安危了——她昨天明明說了今晚要和他一起吃燒烤的,那為何她還要讓王姐做飯?
果然,打了一圈可能找到采月的電話,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去了哪。
王姐做好了晚飯。他本無心吃飯,卻又想起昨天采月在電話中對他的叮囑,就還是坐下來隨便吃了點。
吃完飯,王姐收拾好廚房就回了家。
他再次撥打了采月的電話,還是關機。他隻得打開了電視,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等著采月回家。
他將電視調到僑東衛視頻道,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因為需要了解省裏的一些最新的政策和重要人事動向。可是,他今天卻沒有一點心思來研究這些新聞。
見到協查通報時,他的雙眼終於聚焦到了電視屏幕上。
看完協查通報,他立即關上電視離開了采月的家。他相信蕭天很快就會來找他,並且告訴他采月確切的消息。
他將車速開至160碼,這是通往他海邊別墅這段高速路的最高限速。
車子一離開高速,拐向通往海邊別墅區的小車道時,他就發現了情況不對。他知道,他的別墅周圍很可能也有眼睛在緊盯著了。
進到客廳,他立即親自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然後他就在沙發上坐下來,閉著眼等著蕭天的出現。他相信,就算他的別墅現在被眾多的眼睛盯著,蕭天也一定會來找他。
十分鍾後
“裘岩!”
一聲熟悉的喚聲,讓裘岩睜開了雙眼。蕭天身著黑色風衣黑色西褲,戴著一幅黑色邊框的眼鏡,正站在他麵前離他不到五米距離的地方。
盡管相信蕭天一定會來找他,裘岩還是忍不住地激動了。他迅速站起上前,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蕭天。
“外麵有不少眼睛盯著,你怎麽進來的?”
蕭天重重地拍了拍裘岩的後背,鬆開了他,微笑著道:“海區別墅是我的地盤,我要進來,沒人攔得住我!你忘了這裏的開發商和物管都是雲天嗎?”
“你這個滑頭!”裘岩捶了一下蕭天的胸口。
他從吧台取了酒和杯子過來,為自己和蕭天倒好酒,將杯子遞給了蕭天,然後挨著蕭天在沙發上坐下來。
“你為什麽會離開看守所?采月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現在在哪?”
蕭天緩緩抬起頭,將臉慢慢轉向裘岩。
裘岩在蕭天的眼中,看到了讓他感到驚慌的悲傷。他將手中的酒杯往茶幾上一頓,伸出雙臂抓住了蕭天的胳膊。
“采月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呀!”
蕭天猛然被裘岩這樣地抓住,他手中的酒幾乎全部灑了出來。
他的手用力地握著酒杯,難過地再次低下了頭。他有些不敢,也不忍看裘岩的眼睛。
“蕭天,告訴我!”裘岩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
蕭天緩緩抬起頭,重新望著裘岩,將采月的事告訴了他。
裘岩抓著蕭天胳膊的雙手越發地用力,蕭天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裘岩的手在發抖。過了一會兒,他鬆開了蕭天,失神地慢慢彎下腰,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般,然後,他的雙手開始揪起自己的頭發來。
“昨天她給我電話時,我為什麽沒攔住她?我讓她凡事都找我商量,她怎麽就是不聽話?還說再有下次,就讓她落進水裏。
這傻姑娘怎麽還是那麽傻,該聽話時不聽,不該聽話時又那麽乖?不聽就不聽,為什麽要真的跳進水裏去?她不知道自己不會遊泳嗎?她那麽怕水,連泳池都不敢跳,她怎麽就敢跳進那黑漆漆的河裏去?”
裘岩佝僂著身子,哭了起來。
蕭天將一隻手搭在裘岩的背上,眼淚同樣地掉落下來。
兩人現在都是需要安慰的人!兩人現在都是失去至愛女人的男人!唯一不同的是,蕭天比裘岩早一天知道這個消息,所以相比裘岩,他的情緒稍微地有所平伏。
好一會兒後,裘岩才止住了悲聲,眉眼微垂地輕聲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裘岩此刻的狀態,讓蕭天感受到了一種驚天狂暴前的那種死一般的平靜。
裘岩的這種反常而令人恐怖的平靜,讓蕭天確認了自己親自走這一趟的必要性——采月出事的噩耗,真的令向來冷靜得像神一樣的裘岩,情緒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