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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這有多疼

“在東麵附樓最上麵的閣樓,有一台天文望遠鏡。那是我父親在搬進這裏的第一年,在我十五歲生日時送我的生日禮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采月搖了搖頭。

“每顆星星就本質來說,都隻是一些土石或金屬結構的物質。現在我們用肉眼看,它們卻像夜幕上空衝我們眨著的頑皮的眼。看著它們,我們可以想像一切美好的童話。但如果看得太清楚,就失去了星星應有的美感了。”

裘岩笑了笑:“你再要強,說到底,你終究還是一個感性的女人!”

采月歪著頭看他:“怎麽,難道以前,我在你眼裏是一個很理性的女人?”

裘岩也歪著頭看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嘛,一言難盡!”

采月等著裘岩對她的評說,不想等了這麽一會兒才等來“一言難盡”四個字。

“一言難盡?這是什麽話?”

裘岩輕笑出聲,“當然是中國話。那我在你眼裏,又是怎樣的呢?”

采月也對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道:“你嘛,說不太清!”

這回是裘岩有意見:“說不太清?這可不行,必須說清!”

然後兩人對看著對方,一起笑起來,笑完兩人又一起沉默了。

裘岩伸手攬過她的肩來,“真的好希望,時間在這裏就靜止了。”

采月將頭輕輕地靠過去,倒在裘岩的懷中,一隻手輕輕地搭上了他的肩:“痛苦和美好,所有一切都會過去,但有些人有些事,會一直駐留在我們心裏,永不消失!”

這樣的時刻,兩人的心中都是溫馨伴著心酸,難以割舍,卻又都無法抓住。

時間不可能如兩人所盼望的在這裏靜止,因為第二天的太陽照樣準時地升起了。

一大早用過早餐後,兩人捧著在花園裏親手一朵一朵摘下的鮮花,一起到了裘夫人的墓前。裘岩蹲下,用手撫著墓碑上母親的名字,輕聲地和她說著臨行前道別的話。

然後他站起來走開,采月跟著走到墓碑前,蹲下來。

她心裏很慚愧很難過,無法在這墓碑前抬起頭來,因為她覺得自己恐怕無法履行裘夫人臨終對她的囑托。她甚至不知道該對裘夫人說什麽,因為對著一個已故者撒謊,恐怕連天神都會憤怒吧。

“伯母,您安息吧!我相信這個時候的您,在另一個世界是快樂的,因為在那裏,您一定依舊愛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也感受著他們在地上對您的懷念!有機會的話,我會再來看您的!”

鞠完躬,兩人回了莊園。

一上午,裘岩都和裘國光呆在書房裏。他們除了是父子,也是上下級,公司的許多事自然是要在臨行前有一些當麵的、特別的交代的。

用過午餐,就又到了別離的時刻了。

裘岩挑選了好幾件母親的遺物一起放入了行李箱。以前母親還活著時,雖然也會思念,但這種生離的思念與死別的思念,還是很不同的。因為人已經不在了,所以特別需要一些人可以感受得到的實物,才能讓這種思念有所寄托。

裘國光這一次對兒子的送別,也與以往不同。他和兒子肩並肩地,走在莊園主樓直通大門的主車道上。采月跟在兩人的身後。

父子倆的話都不多。男人終究是男人,不像女人有那麽多的叮囑。直到走到了莊園的大門口了,眼看著別離已在眼前,裘岩才微微轉身,麵對著裘國光。

自從他到中國為家族開拓新版圖,他每年就隻有幾次回家的機會,每次也最多隻能呆個幾天。因為時常不見麵,所以父親的變化他會感覺到有些明顯。這幾年,父親和母親都老了許多,花甲之年的老人,身體眼看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尤其母親過世這幾天,父親更是明顯地蒼老了許多。

“爸,保重身體!”每次離開前都是這句話,隻是這一次,說得格外的鄭重而動情。

裘國光點了點頭,也還是與每次送別時說的一樣的話:“照顧好自己!”

話是一樣的,隻是裘岩還是在父親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一種比往年更深的舔犢之情。他難得地感性了,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了父親,然後快速地轉身上了車。

采月鼻子有些微酸,衝裘國光鞠了一躬。

裘國光輕聲地對她說了一句:“照顧好他!”

采月直起身,看了裘國光一眼。這一刻,站在陽光下的他,隻是一位滿頭花白的老人,隻是一位與兒子別離的父親,而不是一位威嚴的董事長。

她再次鞠了一躬:“請您保重!”然後就和裘岩一樣,快速轉身上了車。

車子啟動前,裘岩將車窗放下,最後看了一眼父親。他分明地在父親的眼中,看到了眼淚。

采月輕輕地握住了裘岩的手,但故意地沒有看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車窗外,越來越快速移動的景物。

“繞一圈再去機場。”裘岩這話顯然是對司機說的。

車繞著莊園開了一圈,然後才開上了去機場的路。

與來時一樣的路線,乘坐的同樣還是那架灣流G550。隻是機上的人,心境與來時已有些不同。

飛機飛行中,裘岩沒怎麽說話,當然更沒有處理任何工作上的事。他隻是輕擁著采月,又握著她的一隻手,看著窗外的白雲和一望無際的天空,偶爾會閉上眼睡一會兒了。

一回到本市,他們就將要麵對許許多多不願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和解決的煩心之事。

這樣的時刻,采月難以道明自己心中所想,尤其裘岩現在還剛剛喪母。

微微抬起頭,看著裘岩睡眠中依舊緊皺的眉,心底一陣痛楚隱隱地發動。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地去撫。裘岩沒有動,隻是眉也依舊未展開。她又輕撫了一下,還是緊皺著。她輕輕地、慢慢地湊近他,罕有地主動吻了他。

本想隻是偷偷地輕吻一下,誰知忍不住就有些過於投入了。從他的眉慢慢地吻到了唇,然後,停留在那裏,再然後,裘岩醒了!

四目乍一相對,采月有點尷尬。

不管怎麽說,趁著別人睡覺時,偷偷地吻人家,就算明知人家是愛你的,這也是一件挺不好意思的事吧?

“偷吻的滋味如何?”裘岩的臉上,出現了這段時間以來難得一見的微笑。

采月輕咳了一聲,有些嗔怪:“你幹嘛要醒來嘛?”

裘岩一副悔不當初的神情:“是呀,我為什麽要醒來呀?我們都繼續,好不好?”

說完,他就又閉上了眼,裝睡。

采月輕輕地捶了他一下,要從他的懷中離開。裘岩哪裏肯放?不僅沒放,還幹脆直接將她壓在了坐位上。

“好不容易主動吻我一次,你就不能讓我過回癮麽?”

采月看著他,微微地有點喘。

裘岩的眼神清澈而又幽深,溫柔中又帶著微微壓製的渴望,將她的心一點點地拉向他、拉向他……

她沒回話,隻是用手勾住了裘岩的脖子,然後,將他用力地帶向她。

采月如此少有的主動表示,令裘岩突然就激動了。他的唇完全地覆住她的唇,品嚐著這難得的美味。

被裘岩這樣熱烈地吻著時,采月覺得她心裏泛起的,已不隻是什麽小小的漣漪。她感覺自己就像一葉小小的扁舟,在海上已飄泊起伏了許久許久。而裘岩,就像一座環形的島嶼,等待和期待著她的到來和她的停留,已更久更久。

飛機飛得十分地平穩。速個機艙的商務區就隻有他們兩人。沒有特殊情況,這裏就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

裘岩的激動有些刹不住車了,他的手伸向了采月襯衫的紐扣。第一顆,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最後一顆。

采月自己也已陷入了炫暈之中,並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曖昧的氣息,在機艙中漸漸變得濃鬱。采月忍不住地發出了一聲輕吟。

這輕吟瞬間就引暴了裘岩血液中苦壓的熾烈熱情。

伴隨著兩人交雜的喘息之聲,是一聲輕微的皮帶扣被解開的聲音。

采月的腦子隨之“轟”地一聲響。糟糕,走火了!隻是一個小小的偷吻的,怎麽就會發展到眼下這個局麵了?

感受到采月的閃避,裘岩咬著牙帶著喘地低吼了一聲:“你又要逃嗎?你又打算要怎樣蹂躪我的心?你難道就不知道,這有多疼嗎?”

裘岩那個“疼”字,說得無比地加重。

采月的心,因為這個“疼”字,像被鐵鉗狠狠地夾住了,緊揪著地疼。又像被鐵釘刷狠狠地刷了一道,血淋淋地開始往下滴著血。

她停止了閃躲,緊靠著座位,閉上了眼。

她想,或許至少,她應該接受裘岩一次。在這萬米的高空,為他、也為她自己,留下一段短暫卻永久的記憶。讓他苦苦追索的愛情,得到最後的一絲慰藉。

隻是,在被裘岩的強硬緊緊抵住的這一刻,蕭天的臉、蕭天的聲音再一次地衝進了她的大腦。

“你陪他去吧,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臨行前,蕭天那“我相信你”四個字,就像按下了播放器的按鍵一般,在她的腦中循環地播放著。

不,背叛蕭天,她真的做不到!

隻是,“你難道就不知道,這有多疼嗎?這有多疼,這有多疼……”裘岩剛剛才說的“這有多疼”四個字,同樣也在她的腦中循環地播放著。

不,再一次刺傷裘岩,她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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