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樓梯右手邊的半邊樓層,裏麵全是書,各式藏書。而且,這些書顯然是按不同級別進行了不同的保存方式。
有些是擺在書架上的,有些是放在全封閉的書櫃裏的,還有一些雖然擺在書架上,但都用專用的外包裝對書進行了包裝處理。擺在書架上的書,按文史哲和自然學科等進行了細致的分類。
蕭天的別墅也有一間專門的圖書收藏室。那時,采月隻覺得這樣規模的私人圖書收藏,已經算是歎為觀止了。現在看到這間圖書收藏室,采月才感歎,什麽叫小巫見大巫。
轉完主樓,又順著路帶她轉了花園和室外的幾處地方,然後裘岩又要帶著她繼續轉附樓。
她連忙叫了停。
“可以了,我已經完全分不清東西南北了。明天你一定是要去醫院陪伯母的,恐怕難保還會有其它事,早些休息吧。”
裘岩點了點頭,到了這裏就盡量按這裏的時間來安排作息,不然,幾天下來,生物鍾隻怕要紊亂了。於是,他親自領她到了客臥區。
雖然他是裘家的少主人,但在這裏,主人休息區和客人休息區是嚴格分開的。采月終究還不是少夫人,所以,她必須在客人休息區休息。
有傭人已經為采月準備好了幹淨的睡衣。
兩人互道了晚安,裘岩就離開了,去了他自己的房間。
晚上,采月躺在床上,睜著眼,怎麽都睡不著,就披上衣服走到窗口,把窗打開。滿鼻子嗅到的是陣陣的花香。
她記得這棟樓的後麵不遠處,就是一個花園。這些花香應該就是花園裏的花,隨著晚風傳過來的。
花香安神,采月把窗半開著,又躺回了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還是慢慢地睡著了。
天蒙蒙亮起時,她很是迷糊地睜開了眼。傭人們按裘岩的吩咐,早已為她準備好了全新的內衣和外衣。洗漱已畢,她換好了裝,在一個年輕女傭的帶領下,前往餐廳。
餐廳在主樓偏樓的一樓。從她休息的房間直到餐廳,一路走過來每一處裝飾和線條都讓采月感覺,這棟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充滿著男性強悍與偉岸的風格。而在窗簾、擺飾和局部的許多裝飾上,卻都有女主人細膩柔美的體現。
走進餐廳時,裘岩已坐在餐桌前,裘國光還未到。餐床邊侍立著一男一女兩位家仆。
餐桌是橢圓形的,其樣式和四圍桌裙的浮雕風格,與建築整體風格十分配搭。
采月不敢隨便坐,那位女仆為她拉開了裘岩正對麵的一張餐椅,她這才在那張椅子上坐下。
裘岩立刻看出了她的拘謹,衝她溫柔地一笑:“昨晚睡得還好嗎?”
采月點點頭:“還好!有花香,聞著聞著就睡著了。睡得有點多,這會兒腦子蒙蒙的。”
“沒事,時差倒過來就好了。”說完,裘岩衝站在一旁的男仆吩咐道:“去請我父親。”
家仆剛要退下,裘國光一聲輕咳,人已經到了。
采月連忙站起,朝輕咳聲的方向望去。
裘國光身著一身樸素的玄色布衫,不緊不慢地走進了餐廳。
據采月了解,裘國光今年應該是60整了。他的頭發大約有三分之一是白的了,但臉色卻透著紅潤,雙目炯炯有神,嘴唇微微地緊繃著,不怒而自威。
就長相而言,裘岩還是稍多一點地偏向於母親。
“董事長,早上好!”和昨天麵對裘岩母親時不同,她沒敢叫裘國光“伯父”,而是稱呼了他在集團的職位。
“早!”裘國光一邊朝餐桌的主位走過來,一邊點了點頭,“坐!”
采月坐下,然後微低著頭,看著麵前的桌麵。
裘國光一到,傭人們就將早餐正式傳上來了。
還好,並不像她想像中的會是滿漢全席那般複雜豐富的一桌子。和普通人家差不多,隻是很簡單的酸牛奶、麵包,每人一小碟搭配好了的配菜,分別是幾片切好的醬牛肉片、各式蔬果、還有大約兩勺左右量的醬,那醬聞著很香,但看不出來是什麽,看樣子是用來抹麵包用的。
這樣的早餐應該算是偏西式的。看來裘家在海外發展了三代,的確是比較西化了。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把生意做得這麽大。
“吃吧!”裘國光說完這兩個字,早餐正式開始。
這讓采月想起每次開高管會時,裘岩說“開始吧”,然後,會議開始。
嚼了一口,麵包顯然不是用小麥一種穀物烤製的。取了一片醬牛肉,口感也明顯與普通的牛肉不同。再嚐了一下那醬,采月吃出有魚子、鬆果,其它的吃不出來。
裘國光不管是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實際上,的確都如裘岩所說的“很嚴肅”。雖然早餐味道不錯,但采月覺得吃得有點壓抑。
裘國光話不多,隻問了她幾句,諸如晚上休息得如何,早餐味道如何、吃不吃得慣之類的。
早餐吃完,盤子刀叉撤去,父子兩人先後站起,采月也立即站起。
祥叔走過來,“老爺,車已經備好了。”
於是,三人一起朝大門走去。裘國光在前,裘岩與采月並排在後。門口依舊停著那輛黑色的加長林肯。裘岩親自為父親打開了車門。
車子直接到了昨晚到過的那家醫院。
按裘夫人自己的意思,她是想回自己的家,但她的身體實在太弱,隨時可能需要醫生的幫助。所以,裘國光還是勸夫人聽醫生的話,住在醫院。隻是他自己,在夫人這最後的時光裏,再忙,他都每天至少要抽半天的時間,陪在妻子的身邊。
采月在一旁,看著父子兩人圍坐在裘夫人的病床前。
一臉嚴肅的裘國光到了妻子的床前,樣子稍微的有些變化了。說話的聲音不再冷硬,雖然談不上輕柔,但至少帶著幾許溫柔。他眼中的柔情,也讓他看起來顯得親切了許多。
他輕輕地握著妻子瘦弱的手,湊近她,聲音不大地問道:“今天覺得怎樣?昨晚睡了幾個小時?”
裘夫人衝丈夫笑笑,伸出五根手指再伸出一根食指。
“睡了六個小時?真不錯!難怪你今天看起來氣色這麽好。”裘國光一臉的興奮,“兒子回來了,你也高興,是嗎?”
裘夫人微笑著點頭,眼睛看向裘岩,然後又看向采月。意思是,看見兒子和兒子的女人一起,她很高興。
采月覺得這樣的畫麵讓人覺得好溫馨,但更讓人覺得心酸。
錢再多,地位再尊貴,在這樣的時候,一夜可以睡上六個小時,卻是一件無比奢求的事。
裘國光坐在妻子的床邊,陪著她說起一些以前的往事。偶爾裘岩也會提一些他小時候的事,逗得裘夫人很高興。雖然全身都很痛,雖然都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了,隻能口裏不時地“啊嗚”幾聲,但裘夫人看向丈夫和兒子的眼神中,卻不時地帶著一點笑意。
裘岩也會拉著采月,對裘夫人說一些他們倆的事,主要都是采月怎麽管他、怎麽關心他的事,還有在工作上,采月怎麽幫他的事。
有許多事采月自己都不記得了,裘岩卻一樁樁一件件,連時間地點都記得一清二楚。比方哪一年哪一月集團組織優秀員工一起出外旅遊,在哪裏的海灘,他因為腿受傷,遊泳時腿抽筋坐回沙灘,采月幫他按摩。
父子兩人整整一天基本什麽都沒做,就是陪著裘夫人。
第二天,裘國光要處理一些要事,上午不在,下午陪了妻子半天。裘岩和采月一直陪著裘夫人。之後幾天也基本是這樣,兩父子除了重要到必須立即去處理的事,基本都將時間用於了陪著裘夫人。
偶爾,會有一些別的人來看望裘夫人,大部分是外國人,也有中國人,但都不會多呆,說幾句問候的話就離開了。
醫生說裘夫人的身體狀態好像一下子好了許多。但裘夫人好像自己感覺到她的時日無多了,眼中是越來越多的對丈夫和獨子的深深的眷戀。她的眼中常常是帶著眼淚的笑意。
期間采月有兩次很偶然地看到裘岩一個人,在醫院很隱蔽的一個角落,偷偷地獨自落淚。
雖然一家三口表麵上依舊有說有笑,但大家都知道,裘夫人離最後的時日,越來越近了。
第七天時,裘國光按妻子的意思,將一個看起來年代久遠的首飾盒,遞給了裘夫人。裘夫人點了點頭,裘國光將盒子對著妻子打開,裘夫人親自伸手,從盒中取出了一塊用紅布包著的東西。
裘國光想幫妻子,被她拒絕了。她將紅布打開,裏麵是一對成色非常潤的玉鐲,然後她的眼睛看著采月。
采月知道這是裘夫人要她過去。她連忙走到了床前,裘夫人朝她微微舉起了玉鐲。
“這是我們裘家祖傳的玉鐲。她嫁給我時,是我母親親手交給她的,現在她把這玉鐲交給你。”裘國光在一旁解釋著,語氣十分地鄭重。
采月呆呆地看著那玉鐲,這玉鐲的意義不言自明了,這表示她是裘夫人本人親自點頭承認的兒媳。
采月的腦子裏立刻打起架來。收?不收?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