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電梯裏出來,裘岩推著采月去了醫院的後花園。
去年夏天,采月因車禍受傷住院時,三人也曾這樣一個坐著輪椅、一個推著輪椅、一個守在一旁地一起散步。誰曾想,這一幕居然又再次上演。真是人生如戲又如夢。
夏日的夜晚,空氣中依舊殘留著幾許暑熱,隻是偶爾有一陣涼風吹過,令人覺得有些舒爽。
三人都隻是默默地走著,沒有說話。身邊隻有昆蟲不時地鳴叫聲,還有花香陣陣,隨著晚風不時地吹入鼻中。月光和花園中並不算明亮的路燈,將三人的影子時而拉長、時而壓短。
這樣的夏夜,靜謐而美好,若是三人還和她第一次受傷時一樣的話。
眼前是一叢開得正歡的梔子花,采月忍不住努力抬起手想去碰那花。
“要停一會兒嗎?”裘岩立刻彎下,俯耳問道。
“好!”采月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看著麵前的梔子花,嗅著那沁人心脾的香氣,一下子陷入了回憶中。
“小時候我經常生病,動不動就要吃藥打針。媽媽心疼我,就專門去問了一個懂中醫的朋友。那個朋友就給開了調理的藥方,其中有一樣就是摘取梔子花泡水喝。媽媽自己身體也不好,梔子花泡茶也適合她。還有梔果也可入藥。
所以,每年梔子花開的時候,媽媽都會到處去找有梔子花的地方摘花,有許多次還被人罵了。後來,我的身體經過調理倒是好些了,媽媽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
回憶起與母親相依為命的那些艱難又幸福的日子,采月的鼻子有些酸了,眼前的梔子花也因為眼淚而變得微微地有些模糊了。
聽采月提起了肖靈,蕭天也難過地低下了頭。他將手輕輕地搭在采月的肩上,緊了緊,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她。因為肖靈之死,他難辭其咎。
肖靈是因為知曉了他和采月的戀人關係,一時激動,病情惡化入的院。後來,又因為阿德斯要報複他而將肖靈害死,以離間他和采月的關係。所以,可以說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亡。
聽采月提及往事,裘岩心裏也不好受。
他將手也輕輕地搭在采月另一邊的肩頭,柔聲道:“阿姨生前的確受了不少的苦,但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讓她因為你而快樂而驕傲。而且,至少現在的她,不用再忍受疾病帶來的痛楚了。”
采月輕輕地點了點頭。人死不能複生,生者也隻有多找些理由,來安慰自己了。
散完步,三人回到了病房。
已經快晚上九點了,兩個男人誰都不願先離開,就幹脆一起告辭,離開了病房。
兩人一起走出住院部的大門,又一起朝停車場走去。到了停車場,先路過蕭天的車,蕭天按了一下車鑰匙,車輕輕叫了一聲開了鎖,但他卻沒有立刻拐進停車位。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了句“聊聊吧”,然後,又幾乎是同時偏轉頭看向別處地笑了笑。
蕭天從身上掏出了一盒煙,“要嗎?”
裘岩點了點頭。
蕭天將煙盒舉至裘岩麵前,裘岩取了一支放入唇間。蕭天為他點燃後,才自己也取了一根煙,然後也點燃了。兩人一起肩並肩地,微微斜靠在蕭天的車身上。
“據我所知,你從不隨身帶煙的。”裘岩先開了口。
蕭天笑了笑,“我偶爾,也想任性一下。”
裘岩猛地吸了一口煙,又快速地吐出來,“所以,你才會把采月圈禁起來?”
蕭天口裏正含著一口煙,聽見裘岩的問話,他很緩地將煙輕輕吐出,又微微地繃了繃嘴角。
“這件事,是我難得的任性,也是我難得的認真。”
裘岩皺了皺眉,有一種心痛慢慢地在心底蔓延。
雖然連采月自己都一直懷疑,但裘岩一直相信,蕭天對采月的愛是真的。所以,整整三年,他雖然心痛,卻基本上是采取了退讓態度的,他是真心想要成全和祝福他們的。
隻是,這段感情給采月帶來的痛實在太過劇烈。而他自己,對采月的愛意不僅沒有越來越淡,反而越來越濃。尤其他越來越感覺到,采月對他越來越明顯的心動,他實在按捺不住地想要出手和蕭天搶她了。
隻是,這種感情的爭奪最是傷人心,而他,真的不想傷蕭天。
裘岩再次猛吸了一口煙,這回是緩緩地吐出。
“如果兩個月後,采月選擇了我,你會怎樣?”
好沉重的話題!但也是躲不掉的話題!而且,兩人要聊的,本來不就是這個話題麽?
蕭天緊鎖著眉頭,也同樣猛吸了一口,也是緩緩吐出。
“可是如果兩個月後,采月的選擇是依舊留在我的身邊,你又會怎樣?”蕭天未答卻是反問。
典型的強勢男人的思維——從不認為自己會輸!至少在麵對對手時,不會輕易承認自己可能會輸。
裘岩輕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蕭天也笑起來,也是搖了搖頭。
兩人一起抬起頭來。舉頭望著明月,隻是並沒有思故鄉。
兩人都沉默著,指間的煙慢慢地變短了。
終於,裘岩輕聲開口,打破了這種僵持的沉默。
“我收回昨天對你說過的話,不管兩個月後結果如何,你依舊是我的朋友!”
蕭天胳膊一伸,緊緊地摟住裘岩的肩膀,猛地用力往身上一帶。
“你真正想說的是‘損友’吧?”蕭天嘴角斜叼著煙,眼睛衝裘岩微咪著,那樣子倒的確不像個正經的朋友。
當裘岩說出“你依舊是我的朋友”這句話時,蕭天的心中真的是無比的感動和興奮。在這場感情的爭奪戰中,如果贏得采月的代價是必須要失去裘岩,那他會覺得,這場戰爭雖贏也敗。
裘岩同樣唇間含著煙,斜睨著蕭天:“你終於有點自知之明了。”
雖然這場戰爭是裘岩主動發起的,但在心裏,他著實和蕭天一樣,如果不是萬不得以必須要打,他也不想真打。
兩個大男人互朝對方噴了一口煙,然後一起大笑起來。
“你要是個女人,估計我現在會更頭痛!”蕭天幾乎是含情脈脈地看著裘岩,笑著道。
裘岩也伸出胳膊,摟住了蕭天的肩,“難道你現在還不夠頭痛?”
“頭痛,的確是頭痛!”蕭天又想起了楚明珠,他忍不住地看向裘岩:“我說裘岩,每天圍著你轉的女人可比我多多了,怎麽你就可以把女人的事,處理得幹幹淨淨的?有什麽秘訣,快告訴我?”
裘岩嗤笑了一聲:“你怎麽就知道我處理得幹幹淨淨的?”說完,他再次吸了一口煙。
雖然他已經對女人很敬謝不敏了,但奈何這世界上百折不撓的人大有人在。尤其對裘岩這種魅力值直接爆表的超鑽石級王老五,想要徹底地肅清身邊的女人,真的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因為,打發走一對,很快就又會圍上來一雙。
蕭天眨了眨眼,歪著腦袋看著裘岩。
裘岩見狀,也歪著腦袋看著蕭天,“幹嘛?想知道我有多少桃花債?”
蕭天連忙搖了搖頭:“我才不要知道。反正隻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就對了。”
“那你還問我什麽秘訣,找打呢吧?”口裏說著“找打”,裘岩還真的冷不丁就敲了一記蕭天的後腦勺。
蕭天根本沒想到裘岩說打還真打。
他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你輕點打,打這裏,人會變傻的。”
“傻了才好呢。你就是太聰明了!圈禁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裘岩咬著牙說完,對著蕭天居然又是一記重重的腦崩。
雖然他答應了采月的請求,雖然他也對蕭天說出了“依舊是朋友”的話,但對蕭天圈禁采月這件事,裘岩依舊是耿耿於懷的。不重重地敲打他兩下,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蕭天一副要急的樣子:“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想要把我先打傻了,你好搶走采月,是不是?”
裘岩完全是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情,“我要說是,你是不是還想著要打回來?”
“你說對了!”說話間,蕭天就要也去敲一敲裘岩的後腦勺。
裘岩早做好了準備,身子一繃,閃開了。蕭天縱步向前,就要繼續去拍,裘岩又是一閃。兩人居然就這麽地,像孩子一般地在停車場打鬧起來。
之後的幾天,三人依舊時常在醫院病床邊見麵,但顯然不再像今晚初初見麵時一般的氣氛僵冷而尷尬了。這讓采月的心裏覺得輕鬆了許多,她想,她之前做的決定是對的。
一周後,采月身上的蛇毒清理幹淨了,足底的傷口也都已結痂,部分還已經脫落。所以,她可以出院了。
原本,采月是可以提早兩天就出院的。隻是,裘岩不想她那麽早地搬進蕭天的別墅,非堅持著讓她多住了兩天的院。采月自己也是真的有些怕住進蕭天的別墅,所以,很順勢地沒有反對。二比一的情況下,蕭天隻好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