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曼德停了一下,加重了一點語氣:“而且,如果我不等在這裏,您恐怕一直都不會想起我是誰來。我在您的印象裏,就一直隻會是一個騷擾女士的令人討厭的男人。”
采月並不打算因為認出了這男人是哈曼德,就對他有更多的客氣。
“您以為您現在等在這裏,就不是一位騷擾女士的人了嗎?”
采月的冷淡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哈曼德滿臉的淡定和自信。
“如果您願意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去了解對方,您就不會這麽認為了。相信我,我並沒有要騷擾您的意思。而且,多一位像我這樣的朋友,您一定會覺得很有意思的。至少,您可以暫時從您現在的煩惱中解脫一會兒。”
“你憑什麽認為我現在有什麽煩惱?”采月懷疑在看向哈曼德。
“以您剛剛的身手,怎麽都不應該像個生手一樣地擊打沙袋,所以您一定是心情不好才會如此的,我說得對嗎?”
原來隻是因為這個猜到她心情不好。
“我這個人很固執的,如果您今天不答應還我時間,您會發現自己接下來的時間,都會因為我而耗費,這對我們雙方都不是好事,對嗎?”哈曼德繼續地爭取著。
采月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
傳言,這位哈曼德從小就個性古怪,要麽喜歡整天呆在屬於自己名下的城堡中,要麽喜歡全世界到處走。據說,有一次他正和一位朋友在大街上聊天,聊到某國有趣的趣聞,他居然當即家都不回,直接去了機場。在路上讓管家開著車,把他的行李和護照送到機場,然後就直奔了趣聞中的某國。
這麽一個古怪的人,采月倒真的起了認識他的興趣。
兩人直接到了會館的二樓。那裏有很安靜的休閑區,可以安靜地發呆、也可以聊天對飲。
“你喜歡白巧克力馬天尼?”一坐下,哈曼德就開口問。
上回采月坐在這裏時,就是要的白巧合力馬天尼,他居然到現在還記得,采月頗感意外。
“不,偶爾喝一喝,談不上喜歡。”受蕭天的影響,她現在也並不喜歡在人前暴露太多她的喜好。
“那現在你想喝點什麽?”
“你不是說,想讓我陪你喝咖啡嗎?來杯摩卡吧。”
和裘岩一起工作不短的時間後,她才品到了真正的所謂藍山咖啡。原來正宗的藍山並不那麽苦,倒是有一點酸。受裘岩影響,她也慢慢喜歡上了摩卡。雖然她依舊更喜歡藍山,但在她想放鬆些地休息時,她會喜歡來杯摩卡。
哈曼德同樣要了摩卡。
“人都難免會有煩惱,但不該以傷害自己的方式去解決煩惱。像今天這種方式,最好不要再有了。”
這已經是哈曼德多次提到采月今天那不顧保護自己的拳擊沙袋行為了。
“其實我的確應該謝謝您及時製止了我的。當時的我的確狀態很不好。”此時的采月已不像剛剛那般情緒激動了。
“嗯,你能這樣說,那我今天那十二分鍾就算沒有浪費了。”哈曼德有些欣慰地點點頭,“我小時候也有一次很不開心,你知道我是怎麽做的嗎?”
“你是怎麽做的?”對這個怪人采月的確有些好奇。
“我把自己沉到了自己家的遊泳池裏。盡管我會遊泳,但我依舊把自己憋得窒息過去,直到管家發現了我,把我救起。”
采月瞪大了眼。一個會遊泳的人,還能把自己沉在水底直到窒息,這是自殺還是賭氣?求生不是人的本能嗎?怎麽做得到活活把自己淹死?
哈曼德很淡然地一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
采月如實地點了點頭。
哈曼德那雙迷人的藍眼睛望向某個角落,有些失焦的狀態。
“采月小姐,你會不會偶爾會有一種感覺,你是個多餘的人,是個被世界拋棄的人?”
采月笑了笑,沒答話。自從媽媽過世、蕭天蘇醒,她常有這種感覺。不被人需要、不被人關心,被最愛的人欺騙、被最愛的人傷害。
哈曼德仿佛也並不期待她的答案,他有些像在喃喃自語。
“小時候的我常常一個人,我的父母每天各忙各的,各玩各的,對我和弟弟不管不顧。我弟弟是個很鬧的孩子,而我是個喜歡安靜的人。所以我寧願不和他在一起,更喜歡我一個人自己呆著。我不知道什麽是愛,也沒人教過我什麽是愛。我也不知道正常的親情應該是什麽樣的。我隻知道,在我的家裏,不去幹涉別人的自由就是愛,尊重別人一個人呆著的權利就是愛。”
采月聽哈曼德這樣講,不禁很是同情他。這樣長大的人難怪會有那些奇怪的行為。
“可是,你剛剛對我所做的,和你剛剛說的完全不一樣。你不僅沒有尊重我一個人呆著的權利,反而不斷地…”采月頓了一下,她本想用“騷擾”這個詞,但猶豫了半秒鍾還是換成了“打擾我”。
哈曼德笑了一下,“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個成語叫‘物極必返’嗎?”
采月點點頭,“那是什麽事讓您物極必返了呢?”
哈曼德又陷入了回憶中一般:“因為我遇到了一個女人。”
采月用手托著下巴,很有興趣地看著哈曼德:“所以,您的初戀開始了,是嗎?”
哈曼德點了點頭:“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說這話時,哈曼德的臉上果然現出一臉的溫柔。
“嗯,可以想像,能讓你這樣的人物極必返的,必然是一個很美很好的女人。她後來成為你的妻子了嗎?”
哈曼德搖了搖頭:“她現在在另一個世界愛我。”
采月瞪圓了眼:“怎麽會?”
“她從小就有心髒病,醫生說她很難活過30歲,還說她絕不能懷孕。可她卻堅持為我懷了孩子。後來她果然就這樣離開了我。”哈曼德的手微微抖了抖,看得出他依舊為愛人的離開而難過和激動。
“可是難道你們的孩子也…”
哈曼德點了點頭:“嗯,她的身體承受不了懷孕的負荷,醫生建議她拿掉孩子,可是她想堅持到最後。可結果卻是孩子沒有保住,她自己也…”
采月覺得很報歉,“對不起!我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你的愛人真的很愛你,所以她才可以改變你。”
哈曼德依舊陷在回憶中的樣子:“和我在一起時,她從來隻知道關心我,卻不知道顧她自己。我一開始對她很自私很殘忍,但她一直很包容我,並一如繼往地愛我。所以,因為她,我慢慢地學會了愛。也知道了愛一個人和被一個人愛其實是很幸福的事。”
采月聽得有些入神了,“你的愛人真的很偉大!”
哈曼德的臉上是越發的溫柔:“我想安靜呆著時,她就會陪著我在城堡裏呆著哪也不去。我想到處流浪時,她也會陪著我到處走,不管我想去哪,不管我什麽時候要去。如果我不想她陪著,她就會讓我一個人,也不問我要去哪,要去多久,還回不回來。”
采月想,對哈曼德這樣說走就走的怪人,的確也隻有這樣的女人才受得了。
她想起以前自己和蕭天還在一起時,她因為蕭天那從不說出具體時間和地點的所謂“出差”,不知道鬱悶過多少回。現在對比一下哈曼德提到的他的愛人,采月不禁感歎,哈曼德的那位愛人可以對哈曼德做到那個地步,那真的是要對他有完全的奉獻和信任,才做得到的。
“你真的很幸運,可以有這樣一個人不計一切地愛你。”采月說得非常由衷,這樣的愛她就沒有。她自認為自己是很愛蕭天的,可是她也做不到像哈曼德的那個女人一樣對他。
“所以,她改變了我的一生。我現在也學會了對別人付出關心和愛。”哈曼德收起了回憶的神情,臉上又變回了一本正經的樣子。
“但我還是聽說了很多您的怪事。”采月這話說得有些遲疑。
“比方我雙性戀,比方我性格怪癖。對嗎?”哈曼德很淡然地一笑。
采月微微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的愛人還在我身邊時,我並不怎麽珍惜她。我有過很多女人,她隻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最不為人知道的一個,因為我一直拒絕她進入我的世界。那時的我拒絕愛,也拒絕被愛。所以我寧願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後來,她離開了,我才發覺我失去了這世上最珍貴的。所以我很懊悔,拒絕和一切女人接近。有人因此就懷疑我對女人玩得膩味了,改玩男人了。”
采月恍然大悟。傳言這位富可敵國的哈曼德男女通吃,而且他也的確長了一張男女通吃的臉,更是讓這種傳言甚囂。
所以,性格怪癖的人都不是沒有特別理由的。有過這樣感情經曆的男人會有這種怪癖,倒也不奇怪。說開了,其實他也是一個為情所苦、為情所困、為情所悔的人。
“你後悔嗎?後悔你不該那麽對她?”
哈曼德輕輕地點了點頭:“所以我才會把自己沉在了遊泳池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