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172節 至高的境界，也就是尋常的境界。水流雲在，法爾如是

　　菜根原文

　　驚奇喜異者，無遠大之識；苦節獨行者，非恒久之操。

　　日月譯解

　　一個喜歡神奇怪異事物的人，不一定有高遠卓越的見識；一個苦修名節特立獨行的人，不一定有恒久不變的堅持。

　　日月評譚

　　禪宗說，平常心就是道，搬柴運水即是禪。極高寓於極平，至難出於至易，至高的境界，也就是尋常的境界，水流雲在，法爾如是。老子也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就是自然而然。另一條菜根則說，濃肥辛甘非真味，真味隻是淡。神奇卓異非至人，至人隻是常。

　　《楞嚴經》羅列了禪修過程容易出現的魔境。色陰區宇、受陰區宇、行陰區宇、想陰區宇、識陰區宇各十種陰魔，合為五十種陰魔。在禪定中，修行人出現種種境界，種種神通，種種奇異的感受，種種神異的現象。比如，有人會感到身心脫離，有人會看到自己通體透明，有人會看到佛國淨土滿天金光，有人會心生歡喜無比輕安，有人會覺得自己成了佛等等。其實，這些都是意識中的妄念，都是魔境，不能執著，一旦執著，後患無窮。一些沒有經驗的修行人誤把這些神異的境界當成佛的境界，不小心墮入魔道，導致修行功敗垂成甚至造作惡業。《楞嚴經》50種陰魔揭示給予我們啟示：奇異的往往都是表象的，虛幻的，最真的往往是最普遍的，佛境禪境無非也就是雲在青天水在瓶。

　　世上萬事萬物，本沒有什麽奇怪之物，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東西，實際上和普通的東西本質一樣。美女和醜女，偉人和凡夫，本質沒有區別，無非都是碳水化合物；翡翠美玉和砂礫頑石本質也沒有區別，無非都是鈉鎂鈣鋁矽酸鹽。人聞到的香味和臭味，其實本質上也是一個東西，隻不過分子的排列不一樣而已；宇宙中的各色星雲，不管它是江河形、旋流形、胎藏形還是蓮花形，不管它是如何浩如煙海、光怪陸離、大而無當、重重無盡，無非都是些氫氮氣體以及一些金屬非金屬元素的混合體。所以說，形態表現上的至奇至異，抽絲剝繭還要歸到本質上的至平至常。一個人，不管它從事什麽職業，研究什麽學問，追求什麽境界，如果一味搜奇尋異，標新立異，這個人一定沒有什麽高遠的見識，因為他隻執迷於外在的形態表現，而看不到事物的內在本質，認假作真，認賊作子，反認他鄉做故鄉而已。

　　其實，社會發展的曆程，科學發展的曆程，無非就是一個讓神異回歸普通的曆程。月亮是神異的，傳說有廣寒宮，有玉兔搗藥，有嫦娥舒廣袖，但登月第一人阿姆斯特朗回來後意興闌珊地告訴我們，月球隻不過是一片不毛之地茫茫大荒而已；海市蜃樓是神異的，但物理學家告訴我們，那隻不過是因光的折射而產生的自然現象。現在科學好像越來越複雜，世界上運算最快的計算機達到每秒1026萬億次，我們國家的“神七”也飛上了天，但不管這些機器是如何複雜，都要遵循最普通的宇宙規律和自然規律。

　　苦節獨行，非恒久之操。佛陀當年也曾經修過苦行，每天隻吃一粒米，把自己折磨得雞皮鶴形，形銷骨立，肚皮都快貼到脊梁上去了。智慧的佛陀意識到，這種苦行是不能證得大道的，所以他毅然回到尼連禪河邊，接受了牧羊女牛乳的供養，最後在菩提樹下靜坐七七四十九天，終於得道成佛。佛家講中道之義，道家講無為自然，苦與獨，好像既有悖中道，也有違自然，缺少一點任運自然的灑脫，缺少一點和光同塵的隨緣，所以，與前所說奇和異一樣，都不值得提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