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味菜根譚

第168節 塵情物欲，封閉了慈悲本心，遮蔽了生命慧眼

　　菜根原文

　　人人有個大慈悲，維摩屠劊無二心也；處處有種真趣味，金屋茅簷非兩地也。隻是欲閉情封，當麵錯過，便咫尺千裏矣。

　　日月譯解

　　人人都有一顆慈悲本心，這一點維摩居士和屠夫劊子手之間並沒有本質的不同；天地間處處都展現生命真趣，這一點金馬玉堂和草寮茅屋之間也沒有什麽兩樣。人往往被太多的塵情物欲所遮蔽，所以發掘不了自己的慈悲本心，體味不了天地間的生命真趣，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當麵錯過，差之千裏。

　　日月評譚

　　佛教認為，佛性清淨，佛心慈悲，人人本具，不假外求。人人都有佛性，連一闡提人（沒有慧根的人）都有。隻不過有人生性清淨，慧根夙具，佛性佛心似隱若顯；有人天生癡頑，似傻如狂，所以佛性佛心緊裹在貪嗔癡諸欲的塵垢裏。這條菜根說的是，就慈悲本心來說，佛教大居士維摩詰具備，殺豬的屠夫、殺人的劊子手也具備。維摩詰是毘舍離城中的富商長者，與釋迦牟尼同時代，他身處富貴而深具慧根，慈悲方便，辯才無礙，在欲行禪，火中生蓮。“雖處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是佛教最早在家修行得道的大居士，《維摩詰經》被後世奉為居士修行的寶典。大詩人王維特別崇敬維摩詰，所以給自己取名王維，字摩詰。屠夫和劊子手幹的都是殺生的活計，按佛教的觀點來說，都是要在死後墮地獄受苦報的，但是，即便是這種人，也有佛性的因子，什麽時候他們天良發現，或遇到高人點化，放下屠刀，從此洗心革麵，懺悔惡業，積累善業福德，就有擺脫地獄，向上提升的可能，甚至成佛的可能。金庸小說高明之處在於，他的人物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再惡的惡人，如無惡不作的葉二娘，見子猶起溫存之意；大女魔頭李莫愁，見嬰兒猶生母性之慈。所謂“維摩屠劊無二心也”。

　　草枯木落之處，見天地之真正消息，花繁柳密之地，識宇宙之本來麵目。一切天地萬物，都源於“道”體，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回歸此法界。一切萬物，千差萬別，都有自己的特性；一切萬物，都從母體生，都具備母體的共性因子。所以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溪澗源泉、草木叢林、一切大海、諸須彌山無處不顯現天地宇宙的真生命真精神真趣味。金馬玉堂，故宮大殿，有堂皇正大之美，有安逸寬舒可享；竹籬茅舍，小橋流水，有清靜幽雅之致，有明月清風之無盡藏可取。不管是處在一個怎樣的境地，人心隻要一念活潑生機不滅，都能感應到天地造化無處不在的真趣味真精神，都能找到怡情養性、安身立命之道。

　　人人都有慈悲心。維摩一念蒙昧，便等同屠劊之凶頑，屠劊一念善起，便可期維摩之覺悟。天地都有真趣味。但人如欲念狂圖充塞於心胸，那身置金馬玉堂，無異火窟燒烤，眼前絕代風華，不過草木瓦礫。就如一心興複大燕的慕容複，在他眼中，如花似玉風情萬種的王語嫣小姐，與粗服亂頭布衣荊釵的莽婦村姑，可能沒什麽兩樣。因為，欲念狂圖已經遮蔽了他審美的慧眼。